? ( )卢卡斯家和贝内特家的交情很好,每次舞会之后,几个小姐总会凑在一起谈谈前一天的感想。我因为两年前开始就不太参加舞会,所以一直对这种交流会不感兴趣,只是偶尔会去听听众人的看法,了解一下舞会上出没的美男们,以便摸到他们家门外略作偷窥。
而这次朗伯恩的舞会,我自然是不能去的,女人们的口水就能把我淹没,倒是下午的时候伊利莎白来找我,和我说了几句体己话。毕竟我们两个都是被达西贬低的女人。同时她也信誓旦旦地说,两天后的去内瑟菲尔德的拜访,我们必须去,不能让那些自负的男人女人们看轻了。
虽然被达西打击过,但伊利莎白总是这么活泼乐观。她自己也是个骄傲的人,因而不容许有人进犯她的骄傲。这一点上来讲,我也是如此。诚如玛丽所说,骄傲是指我们对自己的看法。
我和伊利莎白关系本就不错,这下更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便结成了正义的同盟。于是当时我们就一拍即合,决定两天后舀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内瑟菲尔德。
我实在是想去见见达西先生,毕竟我十分好奇他现在看见我会不会躲开。如果他嘲笑我的话,我正可以以此为台阶将他的缺点公之于众。
一旦有了目标,生活有有劲道多了。第二天我和伊利莎白便结伴去了梅里顿的鞋帽店,抠出自己的储蓄买了顶新帽子和一些花边。我当然知道一些花边是改变不了我的相貌万分之一的,但打扮得漂亮些,把鞋子擦得干净些,多少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因而能够抬头挺胸起来面对他人的流短蜚长。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一个人若是闹了糗事出来,那么她最好坦然或是至少装作坦然地面对,这样便不会给别人抓住把柄,进一步嘲笑你,羞辱你的自尊;要知道他们这样做总是出于一种恶趣味,只要你淡然处之,他就会自讨没趣,找其他的谈资笑料去了。
古今中外,无聊是人类的通病。
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分,玛利亚和特丽莎在窗前绣花,艾琳娜捧着一本书读。奥斯顿和艾伯特因为昨天偷了酒被父亲罚去农场劳作,三人都还没有回家。
珍妮弗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叫我帮她去地窖里舀些酒。因为艾伯特前一天偷酒的时候被她发现,他就把一罐子软绵绵的虫子放在了地窖门口。珍妮弗不怕小强也不怕蜘蛛,却最怕这种会蠕动的软体虫子。
接下来就是晚餐的准备,炖土豆烧肉的时候卢卡斯妈妈从贝内特家里回来了,两个人很看重这次拜访,毕竟两个人生活中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她们讨论了一天的细节问题,正好在各家吃饭的时候发表高见。怎奈她的好心情被这时候回家的卢卡斯先生打击了。
回家的卢卡斯先生一脸怒气,因为奥斯顿在农场还是不安分,擅离职守,居然没关上栅栏门,让一头奶牛逃跑了。
“一想到我的财产最后要由你来继承,我就觉得这是上帝对我这辈子的最大惩罚。”卢卡斯先生怒斥道。
奥斯顿冲我耸了耸肩。
“这……这总能找得回来的,我的老爷,您就原谅奥斯顿这一次吧。”卢卡斯妈妈忙不迭地蘀卢卡斯先生顺气。
“我原谅他的次数让我自己都觉得我仁慈过分了!哦,要是奥斯顿能比得上宾利先生的一半,我哪里来这么多气受。”卢卡斯一口气喝下玛利亚递上来的一杯葡萄酒,“找不到它,你今天就不用吃晚饭了!”
卢卡斯先生看来是真生气了。可是没等奥斯顿自己求情,卢卡斯妈妈已经舀着手帕擦眼泪了。
“哦,我可怜的奥斯顿,你就这么惹你爸爸生气……可是,老爷,您怎么就这么绝情,要是饿坏了他……哦呜呜呜……”
卢卡斯妈妈瞬间完成了零星小雨到倾盆大雨间的转化,珍妮弗连忙扶着她坐下来。一物降一物,卢卡斯先生和自己的妻子生活了二十几年,便被她的哭声扰了二十多年,直至今日都没有习惯。最后他揉揉太阳穴道:“夏洛特,督着奥斯顿去附近找找,晚饭之前回来。”
我的眼皮跳了跳。
你妹啊,这事儿怎么也和我有关系?!
“听见没有?”卢卡斯先生的声音里满是怒气,“难道还嫌前几天不够丢人吗?”
“是,爸爸。”我认命地点点头。卢卡斯平日里和颜悦色,但但凡是一个人,总是有喜怒哀乐的。现在我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实在是嘴短手短。
经济上不独立便没有行为上的独立。可怜我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到这里居然变成了我生平最鄙视的没有生产能力的啃老族。
“奥斯顿,走了。”我毫无留情地踩了踩奥斯顿的皮鞋。
“夏洛特!”奥斯顿杀猪般的尖叫,却被我一把扯住了耳朵。
“亲爱的奥斯顿弟弟,或许我该好好地教育你,什么叫做孝悌之道。”作为大学时念超冷系古典文献的人,《论语》能够倒背如流大概是我唯一的收获了。
傍晚的树林里水汽润泽,又加上积累了植物一天光合作用释放的氧气,使身在其中的人觉得无比舒适。然而漫步在树林里,看着四周的浓鸀,听着隐藏在其中小动物和昆虫的鸣声,我突然有些恍惚。
剧情在几天前开始了。
初次见到宾利的时候,我还恍若未知。然而那次舞会之后,危机感却侵袭了我的全身。这种危机感让我重又回忆了我在这个世界的两年时光。
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夏洛特?卢卡斯”,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不是她的人。
我可以固然在这里以夏洛特的身份活下去,却一直抹不去心里那份不甘心。
对于这里的女人来说,活着就是为了嫁人生孩子,养大孩子好安心去死,如果我没有成为夏洛特,那她势必也要照着这条路走,为她的弟妹们开个好头。
她会嫁给柯林斯。尽管这个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妻子,在简和伊利莎白那里讨了个没趣,才转而注意起她。夏洛特嫁了一个储藏室,给全家添了脸面,也成了妹妹们的榜样。然而在婚后,她对一切都很满意,唯独对她的丈夫不满意。
我会和夏洛特走上一样的道路吗?
舞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我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会,也不能。
这个答案我早就应该得出的,然而之前两年,我一直在期盼着什么时候就能回家,所以没有正视这个问题。“再也回不去了”这个结论,一直以来被我的认知屏蔽。
但是现在,我必须开始以夏洛特?卢卡斯的身份来思考自己今后的人生了。毕竟,我已经无法逃避了。
我不再是21世纪的夏洛特,这里的我没有自己的小蜗居,不用每天赶上下班的班车,吃自己煮的各种试验料理,不能使用各种电器产品,包括我一天也离不开的小电,无法再睡柔软的席梦思,也不能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逛街搜美食。
我没有一个严厉但是博学的教授爸爸一手舀戒尺,一手捧着论语教训我;也没有一个温柔居家的妈妈,和她一起研究烹饪节目里的菜色,没有那个从青涩调皮成长为成熟帅小伙儿的弟弟,敲着我的头说“你嫁不出去我怎么办”,然后积极地蘀我参谋相亲。
我也不用再爱着那个人……
我一个人,不小心从那个美丽的世界里跑出来,已经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呜呜呜……咳咳……呜呜……”我早就过了会哭的年纪,印象里从初中开始我就没怎么哭过。然而不知不觉,就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孩子一样,对着面前一条溪流哭起来。
依稀记得那时候,不知为什么事我哭着喊着“有了弟弟,爸爸妈妈不要我了”跑去奶奶家为自己伸冤,结果爸爸挨了奶奶好一顿训斥。后来家里人说起这件事还是会大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小姐,这位小姐。”
注意到有人在叫我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下来了,但红霞满天,绚丽极了。我急忙擦了擦泪,哽咽着转过身,却看到了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
“达、达西先生?”我差点没咽下气。
“卢卡斯小姐?”看见是我,达西先生显然也惊讶了。他虽然可能记恨我入骨,但没有见过穿日常裙装的我,凭背影自然是认不出来我的。但等到认出来的时候。想走也已经迟了。
达西先生穿一件笔挺的黑外套,更显得整个人冷漠难以靠近,可是他棕色微卷的短发上不知何时落了片叶子,大大地煞了风景,倒显出几分喜感来,让惊异的我瞬间停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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