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簌话音刚落，众人虽不敢开口，但目光已经给了许芝芝戏谑和不堪。
她不知为何黎簌忽然当着众人说出这样的话，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芝芝，去换身衣裳来吧。”大夫人接过了话去。
“是。”许芝芝赶忙拎起裙摆，转身要走。
“不急。”黎簌开口，回身看了一眼景玉。
景玉立马上前道：“芝芝姑娘，大人回来的路上，喜上眉梢，想起前些日子给姑娘量身定制的衣裳日子应该差不多了，便掉头去看了一趟。
结果巧了，正如大人所愿，衣裳今日正好裁制完毕，两身新衣都是姑娘和大人挑选，诚心诚意。”
说着，侍从将两件衣裳奉上。
柳姨娘看着外面匣子上的“绣祥记”三个字，瞬间变了脸色。
那是高门贵府嫡妻大婚做衣衫极其出名的地方，平日里便是夫人礼制衣物绣制，多是各家夫人生辰礼会送的东西。
她这才注意到许芝芝今天这身衣裳虽然素，但做工也是相当细致，一看便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但侍从手里的衣裳明显和许芝芝身上穿的衣裳风格不同，艳丽青春的颜色，俏皮可爱的配饰，娇俏的花样，和许芝芝平日的气质完全相符。
狐媚！竟引得大人失了分寸！她心中暗骂。
“怪不得让我们在风口等了那么久，原来是大人掉头去取了衣裳，大人和芝芝姑娘的感情真是好。”柳姨娘身边的那个侍妾说道。
“哎哟是呀，可真是感情好，恭喜芝芝姑娘，怪不得咱们等那么久……”柳姨娘立马跟上说道，故意把后半句和众姨娘说着。
许芝芝原本要接过衣裳的手一僵，黎簌转头看过去，面色难看，正要说话，却听见旁边大夫人何欢柔声细语：
“姐妹们等得是久，可你们回母家养病的这些日子，芝芝姑娘等得远不止日日夜夜，也难怪大人对她如此用心，原是她尽心的缘故。”
“谢大夫人教诲。”众人说道。
许芝芝感激地看向大夫人，却见她面容平和，嘴角微微扬起，带着笑意看着她和黎簌，眼睛却被风迷了眼，闪烁着星星点点。
“大人平安归来，想必有众多要务等着大人去处理，我等就不打扰大人了。”大夫人说道。
柳姨娘一听，立马说道：“大人难得回来，众姐妹都十分想念大人，不如晚上一起吃顿家宴，就……”
“方才我见门口已经有帖子递进来了，大人政务要紧，”大夫人面容淡淡的，没有看柳姨娘一眼，接着道，“芝芝妹妹一向侍奉大人左右，谨小慎微，未有差错，那就劳烦芝芝妹妹了。”
说完，她欠身向黎簌行礼而去，众姨娘侍妾见状只能跟着如此。
见众人散去，许芝芝将衣服抱在身前，“大人，奴先去更衣，好在大人宴请宾客时侍奉左右。”
“不必，”黎簌略想后摆手，“你去清漾阁等我，至于你身上的这身衣裳，你若想换，便换下来，若是喜欢，你留着也罢。”
“大人送我的，我自然喜欢。”许芝芝道。
黎簌摇头，“我要你真心喜欢，从今以后，你只做自己，喜好随心。”
“喜好随心？”
“嗯。”
*
清漾阁的灯比平常多了许多盏，许芝芝这才满意。
“这样亮堂堂的多好，否则看着外面那黑漆漆的湖水，心情也跟着晦暗。”
“姑娘还这么高兴，怎么不争取争取呀。”茉莉在旁边苦口婆心。
“争取什么？随侍左右？”许芝芝问。
“是呀，今晚大人在月映台与好友夜宴，只有亲信跟随身边，姑娘刚才要是再坚持坚持，这时候就能跟在大人身边，在其他达官显贵面前露脸了。”
“景玉很小就在黎簌身边了，从小长大的情分和信任是旁人不能比的。”
“可姑娘是大人的枕边人。”茉莉道。
许芝芝拖着脸颊，看着天空上的一轮圆月，“大人那么做，自然有大人的缘由。”
*
月下成影，玉沁阁的暮雪看着几乎没动过几筷子的饭菜，犹豫了片刻收起来。
“大夫人，我再给您热热吧。”
“不必了，我不饿。”何欢看着窗外一轮圆月轻声说着。
“大夫人，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那许芝芝的确僭越，可您身子要紧，您再生气，也不要熬自己的身子。”
何欢转过头来，月色将她的面容映得苍白，她凄笑一声，“我未曾生她的气。”
“也是，奴婢见您今日几次维护许芝芝，其实许芝芝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她从前还争宠，让您面上无光。”暮雪不解。
“我只是看她和大人，若不是这世俗，他们也是一对碧人。”
“哎呀大夫人，这话说不得，别人说不得，您就更说不得了。”暮雪紧张道，“何况他们就算是再恩爱，也不应该当着您的面，送那样规制的衣服。”
“你不明白，爱一个人，就是盲了眼蒙了心，恨不能将这世上的最宝贵的都给她，哪里还想得起什么规制。”
何欢说着，却觉那月光也能刺痛人眼睛一般，一颗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当她看见最是注重细节和规矩，做事滴水不漏的黎簌，将那完全逾矩的衣服送给许芝芝的时候，她忽然就有些站不住了。
“这不合规矩。”她也曾拒绝。
“这有什么？不过是我收缴的战利品，就算是他们部落首领的东西，那也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少年郎恣意明朗。
“这种规制的都要上交，可不能。”
“我要是上交了，这么好看的簪子，肯定被皇上赏赐给后宫的女子了。不成，你最喜欢玉簪了，尤其是这种带春彩的翡翠料子。”他又往她手里递。
“那也不成，不合规矩。”
“哎呀，规矩规矩，塞外可没有这么多规矩，自由自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想得我心里苦。”
“你！你别说了，嘴上一点分寸都没有。”她红了脸。
“喜欢一个人哪顾得上分寸，我已经尽力克制了，”他笑得毫不收敛，“要不是守着规矩，我早把你带回塞外了，让你也甩开这些枷锁，为自己而活。”
“哪那么容易。”她被他的笑感染着，将日子的不快也都一扫而光。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挑眉，“就比如这簪子，你放心，我一定让它合规合计、正大光明地簪在你的发髻上。”
*
“大夫人，您……您别流泪了，您见风流泪的毛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大夫说可不能再哭了。”
暮雪看着何欢如此，跟着也轻轻叹气，“过去的事情，您就不要想了，他……只让您伤心，何况黎大人已经答应您，带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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