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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一刀得手,退得迅疾无伦。
但他再快,也快不过殷乘风的剑。
殷乘风外号“电剑”,要比剑快,就算“四大名捕”中的冷血也快不过他。
冷血的剑法,剑剑进迫,招招拼命,无一招自救,要论气势,殷乘风远所不及,但要比
剑法迅疾,殷乘风的快剑犹在当年他的师尊岳丈“三绝一声雷”伍刚中之上。
他这一剑,后发而先至,追上顾惜朝。
但这剑一出,也等于是把空门卖给刘单云!
刘单云悲愤。
悲愤的刘单云。
战斗一开始,顾惜朝、刘单云、海托山和七八名高手都往殷乘风围攻过去,那是因为:
一,殷乘风是“青天寨”寨主,只要能把他擒下,就可以降逼在“秘岩洞”里的南寨子弟,
如果把他杀死,至少也可以打击青天寨徒众的士气。二,铁手的武功太高,这些成名人物个
个都有私心,不敢轻攫铁手之锋锐,避重就轻,便专找殷乘风下手。三、赫连春水是赫连大
将军的独子,真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格杀他,只怕难免后患,更何况赫连乐吾对“天弃四
叟”本有恩情,大家都有意无意间不愿对赫连春水赶尽杀绝。
这一来,殷乘风更为当殃。
其中也许有一人较为例外,那就是海托山。
他跟殷乘风各在易水两岸称雄,要对同道下辣手,也只是因为矢在肾上,不得不发,情
非得已,他本身只想擒下殷乘风,并不想取他性命。
战局一上来,便拼出性命,顾惜朝与黄金鳞更向殷乘风下重手,海托山见势不妙,忙挡
在前面,明是单挑殷乘风,实有不想殷乘风横死当堂之意。
可是这一来,惨祸反肇。
殷乘风人在舍命搏斗中,那分得清谁要生擒、谁要夺命?而他自己,比图杀他的人,更
不要命。
他的剑只讲快,快得令人无从招架,快得令人无从闪躲,快得令人无从退避,快得令人
无从破招,快得令人只有中剑。
他现在不但快,而且还拼命。
跟冷血的剑法一般拼命。
然而他的剑法,却不是拼命的剑法。
他只是快剑。
他此刻是快而拼命,自然露出了破绽。
刘单云一上手,就觑出了他剑招里的破绽,他的锁骨鞭立时递了进去。
不过殷乘风的剑法着实是太快了。
快得纵有破绽,也一瞬即逝。
就是说,当你发现他剑招里有破绽的时候,和发觉他剑招里的破绽之际,他的剑招已经
变了,或已刺中目标了,破绽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
当敌人想向他破绽进袭的时候,招才递出,破绽已然不见,一招递空,反而诱使殷乘风
的剑招回挫。
殷乘风的快剑一连刺倒了三名敌手。
刘单云一鞭击空,殷乘凤的剑已如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
刘单云错估了殷乘风快剑的实力。
那一剑,纵他躲得开去,只怕也得挂彩。
海托山却及时拦住,他双掌一合,竟挟住了殷乘风的快剑。
殷乘风冷哼一声,“鬼手神叟”海托山的“天王托塔掌”天下闻名,他也自有所闻,双
脚一轮急喘,飞踢海托山下盘。
海托山下盘功夫一向练得并不如何,情急之下,只有撒掌,他本来只是要抢救刘单云,
吓阻殷乘风,本亦无杀他之意,但他被逼松手,殷乘风已“刷刷刷”连环三剑,攻向海托
山。
海托山顿时手忙脚乱,抓住殷乘风的剑鞘,险险架住了三剑。
海托山有名是“鬼手神叟”,以掌法,盗技及“地心夺命针”称著江湖,他在情急里,
百忙中,仍能顺手牵羊,摘了殷乘风的剑鞘来招架殷乘风的剑招。
这对正在拼死突围苦战的殷乘风而言,无疑会错觉对方武功太高,举手间便取去自己腰
畔的剑鞘,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上。
是故殷乘风更有全力以赴,不惜玉石俱焚之心。
海托山以剑鞘架剑,只架住三剑,殷乘风第四剑反取剑鞘,剑入鞘中,强力一抖,海托
山五指被震得一松,殷乘风剑挑回掷,剑鞘飞袭刘单云,向后连攻顾惜朝三剑,海托山手掌
一扬,叫道:“照打!”突然双手一分,抓向殷乘风左右腰肋!
海托山见殷乘风太过拼命,似乎求死多于求活,这一下用意是佯作施放暗器,实是出手
擒拿他。
他自信自己“鬼王地心夺命针”的威名,殷乘风必为之分心失神,就算自己擒拿不逞,
其他的人也会趁此拿下殷乘风。
但坏就坏在他的“地心夺命针”太过有名。
当日群雄在“安顺栈”一役,韦鸭毛着了无情一口细针,以为是海托山的“地心夺命
针”,登时吓得脸无人色,而众人俱为之心悸,要知道鬼手神叟的“地心夺命针”,能以地
底行针,杀人于百步之外,而且针淬奇毒,无药可救,“天弃四叟”中尤以海托山和吴双烛
武功最高,但海托山在武林中的名头要比吴双烛更响亮,便是因为这一手防不胜防、百发百
中的“地心夺命针”之故。
殷乘风一见海托山要发暗器,就陡想起了“地心夺命针”的厉害!
他在猝然受袭的情形下,已不及进一步揣想判断,海托山的“地心夺命针”只向地下发
针,再自敌人脚下空刺而出,怎会迎空扬手才发射?
他不及细想,只知海托山要发毒针,他决意跟他拼了!
他长身而起!
他的轻功,得自“三绝一声雷”伍刚中真传,迅疾仅在他剑法之下。
最可怕的是殷乘风的斗志。
他的斗志简直可比冷血。
愈受困,愈坚强;愈遇危,愈奋战。
他全身化作一道剑光,和身扑掠,急取海托山!
——以这一招之声势,竟是要与海托山拼个两败俱亡!
海托山大吃一惊,他本来就没有发出“地心夺命针”,现在也没有机会发出“地心夺命
针”。
顾惜朝是唯一能及时阻止殷乘风全力一搏的人。
可是他并没有阻止。
他当然不阻止。
——不管是谁死了,对他都并无坏处。
他只等着殷乘风舍身搏敌。
他等着殷乘风施这一招。
殷乘风果然使出这一招。
海托山中剑即亡。
殷乘风也立时发现海托山并没有真的发出“地心夺命针”。
这时候,刘单云已一鞭击中他的左肋,顾惜朝的刀也钉入了他的背心。
刘单云形同疯虎,他知道海托山可以说是为抢救自己而死的,便向殷乘风发动了疯狂的
攻击。
他们这四叟几十年来,也可以算得上是情同手足,甚至远比同胞兄弟还亲,同胞兄弟只
是同一爹娘所生,但他们却一起渡过无数险难;所以,刘单云制住吴双烛,原以为是为了老
二好,决无意要伤害他。
海托山的死,使刘单云对自己这次策划的行动感到深深的歉疚,更矢志要把殷乘风立毙
于鞭下。
铁手知道再闯不出去,今天便要四人都丧生此地,当下大喝一声,双掌在胸前一交。
黄金鳞挥刀进击,忽见铁手凝神运气,顿想起此人的内功,普天之下,能接得了他全力
一击的,绝对不超过十人,自己若跟他正面交锋,岂不吃亏?当下急退,刀势转找赫连春
水。
顾惜朝偷袭殷乘风一刀得手,豪气大发,又一斧向铁手当头砍到!
铁手吼了一声,双掌疾吐。
顾惜朝一见他发掌,立时急向后飞退,一面将斧收入袖中,两人相隔一丈有余,顾惜朝
才运气全力硬接了这一掌。
顾惜朝只觉一股浑厚已极的内力撞来,不禁歪右斜左的退了八、九步,才立得下桩子,
也不觉太过血气翻涌,心里马上想到三件事:铁手内功,不过尔尔!难道是自己功力进步
了?还是铁手重伤仍未痊愈?
就在这一犹豫间,只闻地上有人呻yín之声,一看之下,才知道地上倒了八、九人,全是
给自己撞倒的,这才明白:铁手是借自己的身体传达了他的内力,算准自己身旁这些人宁可
吃撞,也不敢用兵器往自己身上招呼这点,一口气撞倒了八、九人,把内力传击在他们身
上!
顾惜朝又气又惭,一时之间,竟没勇气上前再攻铁手。
铁手趁此冲入阵中,一手挟住殷乘风,赫连春水那儿本正遇危,但戚少商长空而下,
“碧落剑法”如大雨泼洒一般。一下子,倒了七、八名官兵,戚少商一面叫道:“从墙上出
去!”
铁手挟殷乘风正要飞身而起,刘单云怒急攻心,一鞭砸去,铁手正要招架,不意给黄金
鳞从旁偷袭得手,一刀砍在右臂上。
这一下,铁手右臂功力反震回挫,黄金鳞的“鱼鳞紫金刀”刀口卷起,几乎脱手飞去。
不过铁手也被阻了一阻。
这一阻之间,重伤垂危的殷乘风陡然窜了出去。
这下子连铁手和刘单云都意想不到。
刘单云这一鞭,结结实实地横扫在殷乘风胸前,可以听得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殷乘风的剑也刺中了刘单云。
刘单云只及时一闪,剑刺不中胸,但刺在臂上。
刘单云锁骨鞭登时落地。
赫连春水已疾闪了过来,双枪合一,一手挽扶殷乘风。
铁手猛一探手,已抓住了刘单云,连封他六处穴道。
戚少商当先飞掠而起,往墙上开路杀去。
顾惜朝一见戚少商,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正要全力拦截,但戚少商已当先开
路,赫连春水扶着殷乘风紧蹑而去,铁手挥舞刘单云,负责断后,一面大喊:“你们谁要是
发暗器,就先伤着他!”
顾惜朝对铁手自然有些顾忌,不敢冒然上前。
海府的高手投鼠忌器,也不敢追得太紧。
黄金鳞则叱道:“放箭!”
往后追捕和四周埋伏的人,虽然被冲乱了阵脚,但仍各自为政的发放暗器、开弓射箭,
铁手、戚少商、赫连春水、殷乘风脚下不停,直奔“秘岩洞”。
待脱离了这干追兵,铁手断后,伤得最重,至少中了三枚暗器,两支箭矢,刘单云则成
了挡箭牌,被射成了一只刺猖似的,铁手长叹一声,心忖:“天弃四叟”何苦要出卖朋友?
自己可也没好下场!当下把刘单云尸首留在地上,忍痛拔去暗器,其中一枚还淬了毒,忙放
血敷药,疾掠赶程时还默运玄功,强忍苦痛,逼出毒力。
要知道与人动手或施展轻功之时,实不可能同时运功调息。运气疗伤,铁手内力惊人,
却可做到这一点,但也耗损不少真力。
殷乘风已奄奄一息。
他的目光已散涣。
现在谁都可以揣测出来,殷乘风的拼命杀敌,当然是为大家突围闯出一条血路,但他自
己也实在不想活下去了。
伍彩云死了之后,殷乘风本就了无生趣。
一个人若无生趣,死反而成了乐趣。
殷乘风就是这样,他是在求死,不是在求存。
顾惜朝在他背后的一刀,和刘单云在他胸前的一鞭,都足以教他致命。
赫连春水一直背着殷乘风。
他万万不能让殷乘风死。
因为是他极力主张大队去投靠海神叟,结果,“天弃四叟”却出卖了他们。
这样一来,赫连春水觉得无异于他害死殷乘风的。
他更担心也会害了息大娘。
所以他急于要回“秘岩洞”,通知息大娘,甚至浑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戚少商问:“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指的“他们”,当然是“息大娘”他们。
铁手道:“在‘秘岩洞’。”
戚少商道:“秘岩洞是什么地方?”
铁手道:“离这儿只七、八里路程,极其隐蔽,易守难攻,不过,却是‘天弃四叟”所
指引的地方。”
戚少商急道:“那么说,那地方也一定有险。”
赫连春水即道:“但我们不能不回去。”
戚少商道:“当然不能不回去,我们得要通知他们。”两人话里,反都没提息大娘的名
字。
铁手道:“我已请大娘主持大局,并要勇二叔和唐老弟多加提防。”
赫连春水喃喃地道:“但愿他们……没事就好了。”
铁手道:“就算没事,官兵也定必早已包围了那儿。”
赫连春水诅咒起来:“那四个老王八——这么说……”
铁手道:“这番要大伙儿冲出重围,可真要凭天意了。”
赫连春水道:“好!凭天意就凭天意,冲回去大伙儿一块死。”
戚少商忽道:“不对!”
他们三人边疾驰边交谈,脚下可绝不慢。
赫连春水没料戚少商这么一句,问:“什么不对了?”
戚少商道:“大伙儿一起回去送死,岂不逞了姓顾的那狗官的心愿?何况,无此必
要!”
赫连春水恼道:“难道我们就任由大娘……他们遇危而不理吗!”
戚少商断然道:“当然不!”
赫连春水狐疑地道:“你的意思是?”
戚少商道:“你们去请救兵,我回去就好!”
赫连春水忽然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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