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阳光撒在操场上，照出一个跑得满头大汗的人。
那是许三多，他一直没停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影。
秦关月加速从许三多侧面超过去，目不斜视。高城侧过头看着许三多，“许三多，我跟你摽上了！我管你是报复还是什么的，你该咋做咋做，不用当我是连长。”
高城看着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的许三多，在旁边干着急，“你说话！”
“跑步不能说话……”许三多看着高城瞪他的眼神，收声了，“但你就是连长啊？你说没有上下级观念的军队就像秋后的蚂蚱。”
高城明显被噎住了，他气笑了，“好，双人成列，三人成行，衣食住行，一切照旧！我让你爽！”
三个人卯着劲谁也不让谁，在操场上跑出一种剑拔弩张地竞赛跑的架势。
伍六一的眼神早就锁定了这个孤单的连队，在秦关月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巧他们与伍六一所在的机步一连擦肩而过，机步一连突然全体炸响了口号。
连带着其他几个连队也此起彼伏地炸出口号，响遍整个操场。
这时候七连超过了大功六连，已经完成了套圈，开始不疾不徐地跑。
六连长看着这个孤零零却士气高涨的七连，是真感慨啊：这就是毙得他们满地找牙的七连，就算只有最后几个人也有勇气扛起七连的连旗。
秦关月调整着呼吸，又想起了史今。
史今还不知道七连已经散了吧，也不知道他在军校现在怎么样了。
她甩掉多余的想法，继续调整步速和其它两人并排跑。
食堂外挤挤挨挨地站着整齐的队列，到七连这里突然断了一大截，只有三个人孤单地立正，蹭饭也蹭出个志气，但也几乎吸引了百分百的关注度和回头率。
这种目光时刻在三人身上游弋，确实让人有点坐立难安。六连长有点看不下去，“老七，你们进去吧。”
高城硬邦邦地说，“我们的番号在后边，得排在你们后边。”
六连长的视线落在秦关月身上，秦关月的眼神飘过去，不接收他求助的信号。
这时候各个连队开始拉歌了，高城不由得往身后看了一眼。
许三多明显是会错了意，扯着嗓子开始唱，“有一个道理不用讲，预备唱！”
高城抬手想拦已经拦不住了，许三多已经开始唱起来，这声音混在歌里突兀得很。高城只好干张着嘴跟着。
六连长顿时就笑了，上前拽着高城，“行了老七，别自虐了。”
这一劝可了不得了，高城一挥手推开他，扯着嗓子就开始跟着喊，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甚至超过了许三多，“是虎就该山中走，是龙就该闹海洋……”
六连长在旁边劝，“老七，算我求你了，你们进去吧。”
高城得了命令去了团部，跟团长谈了些大道理。王团长的脸上看起来更惋惜了，眼里更多的欣慰和欣赏。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句话不像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王团长有点感慨。
高城突然说：“我想带几个兵去师侦营。”
王团长往椅子上一靠，“说说你的人选。”
“许三多。”
王团长皱眉了，“门都没有，七连还有物资，他归团部管理，看守物资。”
高城哑然了一会儿，“那伍六一。”
王团长斩钉截铁，“这个是个狠角，也是门都没有！”
高城继续说，“秦关月。”
王团长一拍桌子佯怒，“你小子有点得寸进尺啊？这个更不可能！”
高城不赞同，“怎么不可能？军校下来的通信工程尖子生，又是军官。信息化改革，师属侦查营适合她发挥她的能力。”
王团长又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高城一遍，“你的私心？”
高城不置可否。
王团长捏了捏眉心，“……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没什么事了就走吧。”
高城敬了个礼，推门出去了。
高城很快就从那阵压抑中活了出来。
高城再次站在钢七连的连门口，看着那墙上的字，生出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全然陌生。他又看着那两杆交叉的连旗，抬手朝着它们郑重地敬礼。
许三多正在钢七连里扫地，忙着不让自己闲下来瞎想的秦关月在旁边搭把手。
高城也拿了把扫把在外面扫，最后一次认认真真打扫他热爱的钢七连的每一寸地面。
依旧是夜，秦关月站在窗边抽烟。
伍六一给她的那一盒烟已经去了一半。
高城正忙着给三班的宿舍添置东西，把他的私人财产一股脑堆在寝室里。
秦关月掐灭了烟，眯着眼看，知道高城这是要走了，她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高城发现了她，走过去。闻到她身上的烟味，他微微皱眉，“我要去师侦营了，早上就走。”
秦关月挑着眉，笑得没心没肺，“那不是挺好？”
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高城也放缓了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你也知道那事吗……？”
秦关月反问，“什么？”
“就就……”高城一咬牙，“就我爸那事……”
“噢。”秦关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没正面回答，“怎么了，许三多跟你说啥了？”
高城的声音停顿了好久，他叹了口气，“合着你们都一起耍我呢？”
秦关月轻松地笑，“是连长你自己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就都当不知道。但是谁不知道你现在取得的这些，都是靠自己争来啊？”
起床号雷打不动地在清晨吹响了。
秦关月从床上蹦起来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一如既往地在空荡得有回音的七连宿舍内走。
高城走了。
秦关月一下楼便和绑着沙背心和沙绑腿的许三多碰了个正着。
许三多喊她，朝她敬礼，“连副！”
秦关月嗯了一声，开始和许三多在操场上跑步。
有个身影从她身边蹿了出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差点让她一个趔趄。
伍六一挑衅似的回头瞧着她。
秦关月一个加速冲了上去，撵得伍六一在前面跑得更快。两人你追我赶的在操场上绕着圈。
甘小宁从另一侧闪出来了，亲昵地搂了一下许三多的肩膀。白铁军喘着大气赶了上来，声音做作地夹起来，“许班代，这厢有礼了。”
许三多看见熟人笑得更高兴了。
伍六一和秦关月一阵风一样就从旁边超过去了。
并排跑的三人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越来越小的身影，许三多感慨，“班副和连副精神真好。”
秦关月在终点线喘着气，伍六一懒散地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哟，这不是我们连副吗？最近没怎么训练了吧。”
秦关月咬牙切齿地喊，“伍六一！”
伍六一哈哈大笑，躲过她一脚飞踹，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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