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道尘，还怕吗？
“师傅，爷爷！”
李道尘恍惚的走到近前，脚步踉跄，忍不住跪倒在地，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师傅和爷爷竟被关在这里超过一个时代。
旋即。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李道尘双眸赤红，身上的气机根本压不住，隐隐有疯魔的趋势。
可下一刻。
李道尘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咬住。
他下意识低头，只见秦霜已然能触碰到他，狰狞的张开一嘴獠牙，狠狠咬住他的手臂。李道尘不敢再散发出一丝气息，生怕伤到秦霜。
“师傅……”李道尘呼吸急促，喉咙堵得难受。
秦霜已经不认识他了！
化为诡灵后，生前的记忆都会消除，只会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和狂躁。
李道尘见过了太多人化为诡灵，黑暗不仅带给了他苦难，也带给了他的族人。
对于这类族人，李道尘会悲伤，但也会干脆的结束他们苦难的一生。
可是，眼前是他的师傅啊！
她带着他在黑暗中奔跑！
也是她教会他如何在黑暗中奔跑……
李道尘颤抖着想要扯断她身上的锁链，却不想迎来了秦霜剧烈的反抗。李道尘一怔。
因为…秦霜好像在阻止他扯断锁链！
她开始惊恐的远离李道尘，似乎不愿离开此地。
李道尘悲伤道：“师傅，是我啊，我是道尘……”
可是，他向前一步，秦霜就后退一步，更是朝着他嘶吼不止。
李道尘难过的抓住秦霜，知道此刻的师傅已经毫无理性和记忆可言。
可是下一刻，李道尘如遭雷击。
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闪过。
那是…当年他被秦霜推出青晖帝宫后的后续。
只见黑暗彻底吞噬了青晖帝宫！
帝宫中的人族修士都绝望的被黑暗淹没，更是不断化为诡灵。
秦霜也被黑暗吞噬。
不过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眷恋的看了眼李道尘飞出去的方向后，开始拼尽一切锁住在青晖帝宫的所有诡灵。
“道尘，快跑，快跑……”
她不断喊着，希望李道尘能听到她的声音，跑的更远；也不希望这些诡灵去追李道尘。
最后，她甚至锁住了逐渐化为诡灵的自己。
她当然会害怕自己化为诡灵后，会去追李道尘。
于是她笨拙的锁住了自己！
那时油尽灯枯的她，连自爆都已经无法做到。
她骄傲了一生，自然宁死也不愿做诡灵。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为李道尘做的了。最后黑暗淹没了青晖帝宫，却也似乎遗忘了此地。
那时妖魔域的诡灵太多了！
就算是三大诡祖，也无法数清自己麾下有多少诡灵。
而且那时正是人族和诡灵斗的最激烈的时刻，谁又会在意一座被吞噬和摧毁的帝宫呢？
于是。
他们被遗忘了。
沧海桑田。
在黑暗的侵蚀下，秦霜最后的封锁逐渐失效，其中的诡灵陆续逃了出去。
可唯有化为诡灵的秦霜，依旧封锁着自己。哪怕遗忘了一切，依旧记得自己不该离开此地，生怕害了她唯一的徒弟……
于是，她继续用诡灵的方式将自己困在了这里。
而之后，她还多了个同伴。
众所周知，黑暗不散，诡祖就能无限复活。可鲜少有人知道，有着强大执念的诡灵也是有一定几率复活的！
当时因为化诡灵，想要吞了李道尘的李耀祖就复活了，更是在青晖帝宫游荡。
或许后悔生前竟想吞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又或许是收到了秦霜的指引，他竟是也如秦霜般锁住了自己……
至此，妖魔域多出了两只自我封禁的诡灵。
而这一封，就是一个时代。
斗转星移，时代更迭，他们始终在这里，似乎等待着什么……
一幕幕画面闪过，李道尘眼眸越发呆滞，都是泪如雨下。“师傅，爷爷。”他哭的像个孩子，不顾一切的扯断他们身上的锁链，更是吸收着他们身上的黑暗诡力，还疯狂的为他们灌入磅礴的生机。
他想要师傅和爷爷活过来！
他痛恨自己竟是不知爷爷和师傅一直处于无尽的黑暗和折磨中！
他更恨这该死的命运……
原来，当初成帝心魔劫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道尘恍若疯了魔。
他心中的愧疚几乎要淹没他！
不过不知多久。
一双手搂住了他，熟悉的声音也是响起。
“道尘，够了。”
李道尘蓦地抬头，发现师傅秦霜已经恢复原样，正温柔又心疼的看着他。
可是，她也是那么苍老，那么虚弱。这不是他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师傅样子！
“师傅，对不起……”李道尘哽咽出声。
“傻孩子，你哪有对不起师傅的。”秦霜摇头。
“可是……”
秦霜打断他：“先看看你爷爷吧。”
李道尘一震，看向边上，发现爷爷也恢复了人身，却是模糊的只剩一个影子，就静静躺在那，连动弹一下都很难。
李耀祖…终归只是个普通修士，不如身为大帝的秦霜。一个时代过去，一旦从诡灵的状态恢复，此刻能存在着，也只是靠李道尘磅礴的生机。
此刻他甚至都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道尘。
“爷爷。”李道尘大悲，死死抓住爷爷虚幻的手，生机不断涌入爷爷虚幻的身体。爷爷终于又恢复了些，反手紧紧抓住了李道尘。
他看着长大成人的孙子，眼中满是高兴。
以前他想过很多次李道尘长大后的模样，他也时刻期待着能看着李道尘长大。
看着李道尘，李耀祖欣慰的笑了起来。
他的孙子果然和他年轻时一样帅气，还比他更顶天立地。
李耀祖想着，却也不断朝着李道尘摇头。
他知道自己要消失了，不希望李道尘再为他劳心劳力！
可是，李道尘不管不顾。
于是李耀祖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很难开口。似乎说一句话的力量，就能让他彻底散去。
“道尘，别……”他下意识道，却是顿住。他想说‘道尘，别怕’；他也想问李道尘怪爷爷吗；他更想问李道尘这些年过得好吗……可这些话到嘴边，却都停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该是他和李道尘告别的方式。
一个时代过去，他能再见李道尘，是何其幸运。
似乎一个时代的等待，就是为了此刻。
他不该让自己后悔，也不该让李道尘更加难受。
于是，他问：“道尘，还害怕吗？”
李道尘一怔，旋即疯狂摇头：“爷爷，不怕了，道尘早就不怕了。”
李耀祖嘴唇蠕动了下，但最终没再说一个字，不过也释然的笑了起来。
他相信，李道尘能看懂他的眼神。他的宝贝孙子已经不需要别人为他撑起一片天！
李道尘自己就能做到！
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去了。
渐渐地，李耀祖本就虚幻的身影化为点点光芒散去。
李道尘呆若木鸡。
爷爷再一次离开他了！
久别重逢后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就又是分别了。
李道尘捂着胸口，痛的让他笔直的脊梁都微微弯曲。
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李道尘以为自己已经能好好和离开的人告别，伤感却也释怀的送别他们。
可李道尘高估自己了，哪怕经历再多次，他也无法笑着面对这一切。
一旁秦霜看着，眼神越发心疼，也有愧疚。
她也想问李道尘怪不怪她，毕竟是她强迫着李道尘在黑暗中奔跑，这才有了李道尘这一生……
秦霜不知道李道尘为何能一个时代不死。
但身为大帝的她，眼界自然不是李耀祖能比。
她即使不知道，也能猜到李道尘经历了多少劫难。
这让秦霜不自主的想到了以前，她好后悔当时没有对李道尘好些。作为李道尘的师傅，她对李道尘太严厉了。
她始终视李道尘为救世主，想让他小小的肩膀扛起一切，却没问他愿不愿意，害不害怕。
看着此刻的李道尘，秦霜心里堵得慌，却也问不出心里那些充满愧疚的问题。她知道，自己不该问。
她更知道，李道尘心里已经够苦了。
而她此刻越温柔，等她也离去后，李道尘只会更加难过。
“道尘，原谅师傅……”
秦霜想着，眼神渐渐变得凌厉。
纵然衰败苍老，她秦霜依旧是荒古末期最闪耀的年轻大帝之一。
她的光芒也曾经短暂照耀过妖魔域的……
她声音变得严厉：“李道尘，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爷爷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的脊梁不该弯，也不该摆出这幅懦弱的表情！”
“师傅……”李道尘怔怔抬头，下意识的挺直脊梁，恍若又回到那被秦霜训斥的岁月。
秦霜双眸好似藏着冷电，声音也越发严厉：“你爷爷安心的走了，是因为看到你顶天立地，能独当一面。你这样，怎么能让你爷爷瞑目！”
李道尘一震，却是抬头看着秦霜。
他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向来面冷心热的秦霜，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看什么，我说的有错吗？”秦霜厉喝。
李道尘低头，悲伤的想笑。
以前他很怕秦霜的，可是此刻再看秦霜发火的样子，却觉得师傅好笨拙。
她好像从来不是一个严厉冷漠的人，只是那时候需要她如此……
而现在，她显然也觉得自己在李道尘面前要表现的像一个严师。像李道尘小时候那般，严厉的教导他，开导他。
可是师傅不知道，他的弟子早已历尽了沧桑。
“师傅，我错了。”李道尘低头，不想让师傅看到他眼中的悲伤。
“人族未兴，怎能儿女情长！你是人王后裔，你天生肩负着振兴人族的使命……”秦霜冷冷说着：“李道尘，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没有！”李道尘抬头，眼中有着不曾熄灭的光。
秦霜顿时恍惚了下。
她的弟子是真的长大了……
看着比她都还高的弟子，其实她很高兴，也很骄傲。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为了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感知外面，发现黑暗依在，诡灵也依旧肆虐。
一个时代过去了，妖魔域的人族似乎并没有寻到光明。
秦霜有些难受。
她忽然很想知道李道尘还是不是肩负着人族未来的救世主……
可话到嘴边，那三字终究没说出来。
“你…你，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吗？“秦霜声音颤抖了下。
她知道的，当时救世主这个称谓带给了李道尘多大的压力。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是李道尘该承受的压力，能让他更有动力。
李道尘看着师傅那眼底无法掩饰的愧疚，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师傅，一个时代过去了，太多东西都是消失在历史长河，妖魔域早已没人再称我为救世主。”李道尘轻声道。
秦霜眼眸颤抖，能听出李道尘说这话充满唏嘘和伤感。不过，她依旧强硬着心道：“那是你还不够努……”
李道尘顿时握紧她的手，不忍师傅再说这些想来也让她不好受的话。
他打断她：“但是，我依旧可以是！”
秦霜一怔，双眸睁大。
李道尘坚定道：“师傅，您的教导我从未忘记。也正因为有您，我才能更好的在黑暗中奔跑。您的弟子，无愧人族，无愧人王血脉。在荒古末期，他也无悔的度过了一生。”
“道尘，我……”听到这话，秦霜忽然就绷不住了，眼眶一下子就变红。
“师傅，您想看看现在我是如何在黑暗中奔跑的吗？”李道尘收敛眼底的伤感，意气风发的笑问。
秦霜听着，看着，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她也忽然明白，他的弟子已经看穿了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抚平着她的愧疚。
“嗯。”秦霜哽咽着点头，再无法故作坚强，软弱的想要依靠自己的徒儿。
李道尘站起，身上开始散出让秦霜震撼的气息。
他抬头，目光穿过层层屏障，落到了越发混乱的乱妖岭。
就像出鞘的利剑，也似东升的骄阳，也像祖木大帝他们那般伟岸无畏。
在秦霜眼中，此刻的李道尘是那么锋芒毕露，光芒万丈。
仅仅站着，就像极了她心目中的救世主……
李道尘扭头，黑发肆意间，他大声道：“师傅，接下来您好好看着。您的徒弟已经度过了一个传奇的人生，但这并不是结尾。他的生命延续到了当代，热血未凉，传奇也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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