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很快被打开，主治医生看着眼神期盼的池沅和刘蓉，还是没直截了当的开口。
“顾盼娣的监护人跟我去趟办公室。”医生说完便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刘蓉两腿发软，池沅扶着她道：“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敲门进了办公室，医生已经在看顾盼娣的检查报告。
他指了指顾盼娣的CT结果，严肃地说道：“现在顾盼娣的情况很不乐观，肺间质纤维化会导致呼吸衰竭，你们看，这是她的片子，已经广泛纤维化了。简单来说，如果撤了呼吸机，她完全没有自主呼吸的能力了。”
刘蓉紧张地：“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池沅也问：“除了呼吸机，还有其他更好的设备可以支持吗？”
医生摇了摇头：”她现在的情况，用什么设备都是徒劳。前期已经经过了血液透析，激素药物治疗，关键还是年龄太小，摄入的毒素达到了致命的含量。喊你们过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如果心理上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呼吸机可以一直使用着，但也无法保证时效。”
刘蓉抿了抿嘴：“就是随时可能死掉，是吗？”
“是。”医生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对待病人家属，他们的话分量很重，因此不可以含糊其辞，“随时，即便抢救过来，结果还是一样。”
“噗通”，刘蓉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医生忙起身过来扶她，池沅也赶紧拨打时燃的电话。
又过了一小时，刘蓉在另一间病房醒了过来。
她刚一睁开眼，就立刻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往顾盼娣的病房跑。
陆汐汐按住她：“刘蓉，你冷静一下！”
刘蓉拔掉手里的输液针，不管细小的血喷射出来，推开陆汐汐依旧要往外头跑。
池沅急地大喊：“刘蓉！你要吓着孩子吗？！”
刘蓉怔住：“她，醒了？”
池沅摇摇头：“但她还有意识，你这样莽撞，她会着急的！即便是没多少时间了，你不能让她最后的时刻也在担心你把！”
刘蓉不再挣扎，陆汐汐赶紧抽出无菌湿巾按压在刘蓉的手背上止血。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听了医生的话，池沅心里又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难过。
她很难过，她也很想哭，这是她救的第一个孩子，却得到了最坏的结果，不是她不够努力，是孩子不够幸运。她也责怪过自己，为什么不加强院里的安保系统和防护，为什么不严格要求住院部做登记，她也有错，若是她再谨慎一些，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
池沅疯狂眨巴着眼睛，努力控制住泪水不掉下来，她走近刘蓉，轻声说道：“小盼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事已至此，不要让她再带着担心你的不安离开，你一定要忍住，知道吗？！好好的陪着她，什么事等之后再说，答应我，行吗？！”
刘蓉捂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直到哭得浑身抽搐，她才用力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池总，医生是不是说，这样的情况一直插着呼吸机，对她来说也很痛苦？”
“嗯。”池沅没有隐瞒，“她的肺部已经不可逆得纤维化，其实本身就很痛苦。”
刘蓉起身，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池总，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和金钱徒增孩子的痛苦了，撤了吧，把呼吸机撤了。”
陆汐汐怔住：“刘蓉，你考虑清楚了？”
池沅也有些不能接受：“刘蓉，或许可以……”
“不用了。”刘蓉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不想小盼最后一分钟都活在痛苦的挣扎里，她现在意识也不清醒，和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不如放她走吧。”
池沅和陆汐汐面面相觑。
刘蓉挤出一丝苦笑：“我去和医生说。”
刘蓉离开了病房，再一次回到顾盼娣的VIP病房时，看到了守在外头的时燃和吴博，推开门，池沅和陆汐汐已经在顾盼娣的病床前。
顾盼娣的脸因为用了过量的激素药已经变得肿胀，与原先瘦瘦小小的模样天差地别。
医生将“放弃治疗协议”递给刘蓉，刘蓉没有任何犹豫就签了字。
呼吸机撤得很顺利，顾盼娣肿胀的脸立马就变得青紫，她小小的手抽动了几下。
刘蓉忙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小盼，妈妈在呢，不怕啊，再难受一会会儿，小盼就不会再痛苦了。”
“小盼乖啊，小盼最听妈妈的话了是不是？妈妈永远在你身边，妈妈永远爱你。”
“小盼下辈子不要再来找妈妈了，听话哈，去一个有钱的人家，去一个真正爱孩子的人家，不要来妈妈这里了，妈妈对不起你。”
“小盼，你听不听得到妈妈说话，你听得到是不是？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下辈子千万不要再来妈妈这样的人身边，一定要选个好人家知道吗？”
顾盼娣的脸色越发青紫，鼻子嘴巴大张，仿佛渴望着最后一丝氧气，却怎么都吸不进去身体里。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刘蓉的声音也越发焦急：“小盼！你听妈妈说啊！别撑着！这世界不值得你留恋！快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妈妈身边！不许再回来听见没？！快走！走了就不痛苦了！”
顾盼娣好像真的还能听到刘蓉的声音，她的身体不再有起伏，慢慢地，静静地，永远停止了呼吸。
检测器屏幕变成了一条直线。
医生做了最后的检查，宣布了死亡时间。
刘蓉呆愣愣地望着医护人员将小小的人儿包进了医院的尸体袋中，做最后的签字。
顾盼娣的尸体被推出了病房。
池沅只觉得腿脚发软，时燃正好迈步进来，紧紧搂住了她。
刘蓉跌坐在地，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光了，她望着顾盼娣离她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盼！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死得好惨！你死得好冤啊！女儿啊！我唯一的女儿！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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