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厉明渊接到陈淑云打来的电话。
那头比较平静：“你在哪里？李律师把离婚协议拟好了，你有空的话，陪我回一趟那边。”
云伽虽然不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但她明显能感觉到，厉明渊握住方向盘的手似乎顿了顿，车身有一瞬间的倾斜，但很快恢复如常。
云伽看了他一眼，厉明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一半沉浸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知道了。”厉明渊淡淡开口，“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后，厉明渊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我送你回去，然后要回家一趟。”
云伽对厉家没什么好印象。
记忆中厉明渊每次从厉家离开，身上总是带着一点伤，她想象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像家，更像是一个牢笼。
云伽也没说别的，只是握了握他的手。
“有话好好说，没什么好争的，注意安全。”
厉明渊的心底划过一丝柔软。
他知道云伽是在关心他，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反手握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放心吧，”他说，“找个时间，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她会很喜欢你的。”
云伽笑了笑：“好。”
……
送云伽回家后，厉明渊没有着急离开。
他在云伽家楼下抽了两支烟，随后才发动引擎，驱车离去。
厉明渊回到厉家的时候，陈淑云似乎也刚到不久，她站在客厅中央，骄傲得一如往常。
她回过头看了厉明渊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没有说话。
而厉霜林坐在沙发中央，冷眼看着这一对母子，心里第一次有了忌惮。
他从前没有把厉明渊和陈淑云放在心上，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向来不亲密，而他们的关系越生疏，他在这中间能得到的利益就更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厉明渊竟然会愿意和陈淑云站在一起，来抵抗他。
这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不过现在陈淑云愿意回来，愿意主动给这个台阶下，他也不想再和她计较。
厉霜林冷冷地扫了厉明渊一眼，沉声道：“呵！你还知道回来。”
陈淑云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厉霜林面上有些挂不住，说：“行了，叫刘婶随便做点晚饭，下次……”
“我当然要回来了，”陈淑云冷冷地打断了厉霜林的话，眼神沉沉地看向这个自己爱了一生的男人，“离婚这种事情，还是当面算清楚，比较好。”
-
陈淑云话一出口，整个厉家死寂一般。
就连有些散漫的厉焰在听见陈淑云这句话的时候也变了变脸色，神情严肃地看着陈淑云。
说不上怎么回事，明明她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厉焰就是觉得，陈淑云似乎变了。
厉霜林像是没有听清。
他看着陈淑云说：“你说什么？”
陈淑云却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喊了一声：“李律师。”
李律师一直在门外，听见陈淑云的喊声，他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套上了鞋套，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出来，最后给了一份纸质文件，放在厉霜林面前的茶几上。
李律师礼貌颔首：“厉老爷，我是陈淑云女士的代理律师李东恒，从现在开始，陈女士的离婚事由交由我全权负责，您有任何异议都可以直接与我沟通，麻烦您看看……”
“厉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厉霜林猛地打断了李律师的话，将面前的纸质文件狠狠甩了出去，看着李律师，怒目而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进我厉家！”
李律师专门为豪门各种狗血纠纷打官司，见惯了大场面，此刻面对有些失控的厉老爷，他表现得很淡定，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后捡起地上的文件，重新放在了茶几上。
倒是陈淑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她向来是最在乎颜面的人，在外人面前，无论心情有多崩溃都能保持不动声色，更何况是现在。
陈淑云站得笔直，冷声开口。
“这么多年，我也是厉家的一份子，李律师是我的人，他凭什么不能进厉家？”陈淑云说，“离婚协议里，财产划分得很公平，厉霜林，我不想欠你什么落人话柄，厉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是我的，这笔钱是当初陈家公司的原始资金，是我爸妈拼了一辈子的积蓄，我拿走我爸妈留给我的钱，天经地义。”
“厉家账面上的存款我们平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你这些年私底下转移给你那个不要钱的便宜儿子多少钱，我不追究，但明面上的钱，该是我的，你一分不能少给我。”
陈淑云每说一个字，厉霜林的表情就冷了一分。
不止是厉霜林，就连厉焰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陈淑云为什么会如此坚决。
她在厉家隐忍了这么多年，每个人都知道她有多在意所谓的脸面，为了那一声厉太太，即便受了多少委屈都不肯离开这个家。
为什么现在——
陈淑云看着厉霜林眼底的震惊，忽然轻轻笑了。
慢慢的，她笑得越来越明显，甚至渐渐笑出声音。
她觉得很可笑，真的很可笑。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从厉霜林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不再是冷漠的，空洞的，理智到冰凉的。
他竟然也会震惊，他看向她的眼神里，竟然也会写满了感情。
哪怕是愤怒。
陈淑云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都没有此时此刻坦然，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坦荡过。
她笑得那样端庄，即便是在嘲讽，依然高傲淡然，贵妇风范。
“厉霜林，不用每次都口口声声质问别人有没有资格，”陈淑云冷冽的眼神直视着她，“问别人之前，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资格！”
“当初要不是我眼瞎看上了你，要不是我爸妈给你的支持，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所谓的厉家，要是没有我陈家，什么也不是！”
“这栋别墅，是我爸妈的！你，和你这个野种儿子——现在，给我离开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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