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华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伽伽，”云青华气若游丝，“答应爸爸……好好照顾妈妈，好好照顾自己……”
“一定，一定不能委屈自己……”
“要和一个，深爱你……只爱你……的人，度过余生……”
云伽哭得视线模糊，胸口喘不上气来，一种窒息的绝望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知道，真正的无力和绝望是什么样的。
任何事情她都能想办法面对，唯独生老病死，唯独面对真正的死亡。
一切都是徒劳。
云伽几乎是祈求一般的跪在地上。
“爸爸，我求求你，就当为了我……就当是为了我，我求求你，你再坚持一下……”
“爸爸，不要丢下我，爸爸……”
“伽伽啊。”
云青华的手缓缓地覆盖在了云伽的手上。
此刻，他已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力气睁眼了。
云伽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从她的掌间，从她握住父亲的手里，清楚的感觉到，属于生命的余温在一点点消失。
云青华说的最后一句话说：
“伽伽，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爱自己，爸爸永远保佑、祝福你。”
云青华的手彻底从云伽的手中滑落下去，而身旁那个冰冷的机器，也发出可怕的长鸣。
“滴——”
身后的护士冷静地记录着死亡时间，医生垂眸说了一句：“节哀。”
在极致的悲痛之后，就是无感一般的平静。
云伽呆呆地看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云青华，满眼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云伽的声音仿佛凉透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云伽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她转过头，满眼通红地看着医生护士。
“我走的时候爸爸还好好的！他晚上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爸爸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医生等云伽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很抱歉云小姐，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令尊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输进去的血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很强烈的对冲，这才引发了内部器官的衰竭，各项数据表明，我们真的尽力了，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几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意外。
云伽怪不得任何人，怪不得给云青华做手术的医生，怪不得那些输进去的血。
没有人能料到，他体内的癌细胞和血液产生了排异反应，让他的器官快速衰竭，甚至没能熬过这个夜晚。
晚上云伽那个突如其来的心悸，那个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就是最好的证明。
冥冥中自有天意。
霍与川看完了整个手术的所有记录，表情沉痛地告诉云伽。
“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云伽，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话是这样说，但霍与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至少云老师走的时候，没有多少痛苦。”
“有你陪在他身边，云老师就算是走，也是满足的。”
-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云伽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也没有心思和精神去处理别的事情。
她看似平静地坐在长椅上，云青华临死前的温度似乎留在了她的心里，那张苍老却慈爱的脸，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叮嘱。
都是父亲对自己最后的嘱咐。
几乎是霍与川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后续事项，打电话联系火葬场，联系医院准备了各项死亡报告和证明。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张冰冷的死亡证明，云伽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掏空了。
霍与川蹲在她身前，慢慢地和她说：
“云伽，听我说，你现在要振作起来，至少，你要考虑兰姨的感受。”
云伽眼眸微动，看向一旁明明已经伤心欲绝，还是强撑起精神宽慰她的母亲。
霍与川说：“你需要给你的领导打个电话请假，看看要不要叫朋友去家里，帮忙照顾乐兮和鹤兮，一会儿他们醒来看不见人，会很害怕的。”
“云老师在天之灵，也不想看见你这样颓废的样子。”
是啊，一直以来，只要云伽过得好，云青华就算是背井离乡，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云伽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给邓伟斌打电话请假的时候，语气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只是在说到“我要请几天丧假，我爸爸去世了”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地哽咽了。
眼泪滑进唇里，苦涩得要命。
邓伟斌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就给云伽批了假。
只是刚挂断电话，他眼珠子一转，很快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诶，厉总啊，好久不见啊，我是小邓。”邓伟斌笑着说，“厉总现在方便吗？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
厉明渊淡淡开口：“您说。”
邓伟斌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我手底下的员工打电话来跟我请了个病假……要是厉总关心的话，可以去问一问。”
厉明渊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云伽？丧假？”
邓伟斌连忙说：“对，听云伽的语气啊，好像难过得很……厉总你……”
不等邓伟斌说话，厉明渊已经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的忙音，邓伟斌也没生气。
他兀自想着，这次也算是给了厉明渊一个人情了。
那么下次项目投标的时候，厉明渊就算看在今天的事情上，也能卖他一个面子了吧？
……
厉明渊赶到医院的时候，云伽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护士说：“家属已经送去火葬场了，您可以联系一下家属，问问在哪里。”
厉明渊站在原地，心里忍不住地担心。
他想给程牧打个电话，时麦应该知道云伽在哪里。
可这个时候，陈明恩的电话却进来了。
陈明恩是知道厉明渊来医院干什么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果不其然，陈明恩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厉少，不好了，苏梨好像从拘留所逃走了。”
“她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突然就冲了出去，一下就没了人影。”
“现在警方正在通缉她，我是担心她逃出来以后想要报复你——或者是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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