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汇聚,狂风袭卷。
春耕过后,第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后院里的人依旧兴致盎然地听着陈庆讲述各种稀奇的海外趣闻。
热带雨林中的金字塔,血腥的羽蛇神祭祀,先进的天文历法。
还有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上,强壮凶悍的美洲野牛。
体型比鹅还要大上数倍的火鸡。
众人心驰神往,更加确定美洲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几千万头野牛,若是大秦得之,每人分一头还有得剩。”
扶苏唏嘘地摇了摇头:“还有那火鸡,个头又大出肉又多,要是能在大秦繁衍生息,百姓可就有口福了。”
陈庆抿嘴笑着,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西方人第一次对东方产生强烈的兴趣,源于马可波罗的游记。
在他的记述里,东方到处充满黄金和财富,连土地都格外富饶肥沃。
这让许多混得不如意的冒险者万分向往,从而产生了对外侵略扩张的源动力。
陈庆要做的同样是撒下一枚种子。
等巨舟出海获得天量的财富后,后继者自然源源不绝。
“陈庆,我怎么听你说的好像美洲比大秦还要好呀?”
“要不然咱们大秦举家搬迁过去得了。”
王芷茵心直口快地说。
陈庆略微动容,笑着打趣道:“你倒是想,就怕殷商遗民和当地土著不答应呀。”
“彼虽弱小,也是土生土长于斯。”
“咱们要占了他们的家,人家不拼命才怪。”
“到时候打起来,三两百年都不一定能结束。”
王芷茵失望地‘哦’了一声,显得很不甘心。
扶苏若有所思地说:“美洲如此富饶,却无一大国、强国,着实古怪。”
“殿下倒是好眼力。”
陈庆语气深沉地说:“北方寒冷,故此人口难以繁衍。微臣所说的蛮邦大多建立在中、南美洲,物产要丰富得多。”
“原来如此。”
扶苏点点头,心中不禁感慨良多。
要说苦寒贫瘠,还能比得过老秦人的祖地?
美洲土著有选择,可以去更温暖,更适宜生存的中南美洲。
他们根本没得选,只能战天斗地,与戎夷浴血厮杀,披荆斩棘,才一点点开拓出立足之地。
万般磨砺下,才有如今战无不胜的泱泱大秦。
相比之下,美洲土著要轻松、舒适得多,至今还停留在氏族社会,发展缓慢。
孰优孰劣,那倒是难以细究了。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天色越来越暗沉,仿佛提前到了黄昏。
零星的雨点坠地,打在干燥的黄土上,形成一个个湿润的凹坑。
众人慌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马户如获至宝一般,把陈庆的口述记录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不敢淋湿了半点。
“家主……”
“巴蜀卓家的人到了,在门外求见。”
“好些个人,不下千数。”
一名侍者急匆匆地冒雨跑来,飞快地禀报。
“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庆抬头望天,暴雨顷刻而至。
他叹了口气:“走吧。”
“热巴,你去拿把伞。”
王芷茵还没走远,听到侍者的禀报又小跑着回来:“陈庆,带我一个呗?”
她讨好地笑着,像个没心没肺的傻瓜。
“你少跟着添乱。”
“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陈庆没好气地呵斥道。
“带我去嘛~”
“咸阳的王公子亲自给你打伞,多有面子呀。”
王芷茵拼命地安利自己。
陈庆没理会她,等热巴拿来了伞,立刻匆匆往外走去。
“等等我。”
王芷茵急忙去拿了把伞,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暴雨如注。
雨水在砖石地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偶尔有行人经过,也是飞速跑开。
见到卓家的大队人马冒雨等候在陈庆府邸外,忍不住会多看上一眼。
“父亲。”
卓天禄撑着一把伞,往身边侧了下,遮挡在父亲头顶。
“孩儿不孝,竟使阖家遭受如此大难。”
“连刚到手的宝图都要拱手让人。”
“真不如一死了之!”
他看着卓兴怀被打湿的花白头发,风尘仆仆的面孔,眼眸中深深的忧色,不禁悲从中来,愧疚难当。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蠢话。”
“逃脱此劫再说吧。”
卓兴怀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府大门,脑海中不断斟酌着对策,心弦紧绷。
“来了。”
“他就是陈庆。”
也不知道是风寒还是本能的畏惧,卓天禄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凑在父亲耳边小声提醒。
雨幕中,模糊地看到三人朝这边行来。
中间的是个器宇轩昂,眼神倨傲的男子。
两边各有一名姿色不俗,容颜俏丽的女子为他撑伞。
“小禄,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陈庆瞄了一眼在暴雨中静候的卓家一行人,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参见陈府令。”
“这是家父,卓家家主。”
卓天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伞,手忙脚乱地把伞柄夹在颈间。
“老朽见过陈府令。”
卓兴怀泰然自若,语气波澜不惊。
陈庆略感意外。
如今在咸阳城,见了他抖三抖的才是大多数。
能淡定从容的与之对视,胆量与气度皆非同一般。
卓天禄这个草包居然还有个厉害的爹。
但转念一想,卓家三代豪门屹立不倒,能稳居巴蜀铁业头把交椅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卓家主客气了。”
“外面雨大,快请进来。”
陈庆善意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顾转身离去。
“父亲。”
卓天禄用眼神请示。
“走。”
卓兴怀深深地叹息一声,懊悔在心中翻江倒海。
家门一代不如一代,可没想到竟然毁在自己儿子手上!
如果换了他,第一次与陈庆相遇的时候,早早就介绍卓家的女子为婢为妾,哪能沦落到今天这一步!
“父亲当心,陈庆极善洞察人心。”
“你所思所想,他仿佛了如指掌。”
“但凡……”
卓天禄心有余悸,小声地提醒道。
“闭嘴!”
卓兴怀怒其不争地盯着他,就你这猪脑子,人家看不出你想什么才是怪事。
“诺。”
卓天禄立刻收声,垂头丧气地撑着伞跟在一旁。
二人尾随着陈庆的步伐,进入府邸的议事厅。
热巴早就取来了热身的茶汤,殷勤地给陈庆添上。
王芷茵也端着陶碗凑过去,笑嘻嘻地讨了一碗,小口喝了起来。
“咳咳。”
陈庆打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王芷茵恍若未闻,还得意地晃了晃小脚丫。
卓兴怀不禁纳闷。
难道这是陈庆的正妻——诗曼公主?
可瞧着不像啊!
公主殿下会给陈庆打伞?
“看什么看。”
“我爷爷是武成侯,我爹是通武侯,我姐姐是太子妃。”
“难道这里就没有我一席之地吗?”
王芷茵翻了个白眼,骄横跋扈地说道。
卓兴怀悚然而惊,诧异地看向陈庆。
“老朽无礼,请陈府令恕罪。”
他迟疑了下,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百闻不如一见。
想不到连陈庆身边的撑伞人都如此尊贵,怪不得他在朝堂呼风唤雨,无人能治。
“方才外面人多,老朽为保全颜面,礼节有失。”
“卓家一时糊涂,闯下弥天大祸。”
“还请陈府令看在这些年卓家兢兢业业,为朝廷供奉铁器的份上从轻发落。”
……
陈庆的目光意味复杂。
见了我不跪,听到王芷茵这个二逼显摆,你反倒是跪下来了。
这人还真是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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