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陈庆非但全须全尾的从御书房出来了,还若无其事地与太子相伴而行,谈笑甚欢。
不对呀!
按照他的估计,陛下痛斥一番,历数陈庆入朝以来的罪过,最后雷霆大怒,从重惩治。
此时此刻,陈庆应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百般求饶才对。
赵崇掐着点过来,正巧赶上押送其下狱。
黑冰台的监狱对方也不是第一回进去了,套路彼此都熟悉。
只不过这回陈庆可能要住得久一些,即使最后能出来,怕是也要削爵罢职。
赵崇连剧本都想好了,万万没想到迎面与其撞了个正着。
“老赵,你那是什么眼神?”
“本官最近可并无作奸犯科之事,连陛下都夸我忠心任事,乃国朝栋梁呢。”
陈庆骄傲地昂着脑袋说道。
“你……”
赵崇又好气又好笑。
今日在市井中,你要是敢露面,陛下绝对二话不说提剑就砍。
到了夜间陛下就性情大变,还夸上你了?
扶苏温和地笑着:“先生行事有失粗疏,已向父皇阐述清楚,不过是一场误会。”
“赵统领这么晚进宫,莫非是有要事?”
赵崇瞬间哑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小人,小人……夜半难眠,忽的心生警兆,担心有意外状况发生,故此来宫中巡查。”
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陈庆笑容玩味:“那你巡查的结果如何?”
赵崇松了口气:“一切如常,是小人多心了。”
“陈庆,关你什么事?”
“私自打听宫闱禁事,是何居心!”
陈庆哂笑不止。
急了,他急了!
大半夜的从床上爬起来,颠颠儿的进宫来落井下石,结果看到我平安无事,你还恼羞成怒了!
“先生只是随口一问,也是牵挂宫中的安宁。”
“赵统领不要多想。”
“母妃和诗曼在何处?”
“她们担惊受怕许久,也该安歇了。”
扶苏发了话,赵崇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老老实实指明道路。
待二人离去,他伫立原地望着陈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可是公然僭越呀!
还被陛下逮了个正着!
陈庆怎么可能没事呢?
要是连这都高拿轻放,将来百官人人效仿该如何?
赵崇无论如何思量,始皇帝都不是这种宽仁大度的性子。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哪怕陈庆会什么妖术,当着扶苏殿下的面应当也施展不出来呀!
——
天光大亮。
陈庆在卧房里睡得鼾声如雷。
嬴诗曼叫了几次也没能唤醒他,自己生着闷气在饭厅里发了一通牢骚,然后照常去工坊坐镇。
也不知过了多久。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陈庆。”
“陈庆!”
一双纤细柔美的小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快起来。”
芈滢看到陈庆嘴角的涎水在凉席上淌了一大滩,像是死猪一样酣睡不醒,眉头微微蹙起。
身为朝廷重臣,一家之主,却不思建功立业,只知在家里睡懒觉。
连她还要每日去学堂里教书,赚取一份薪俸。
“陈庆,有人来找你。”
“快起来!”
芈滢费力地拖着陈庆的胳膊,想要把他摇醒。
“芷茵我看你又是皮痒了。”
陈庆的鼾声止住,胡乱摇晃着手臂。
“陈庆!”
“陈庆!”
“你给我起来!”
芈滢惊惶地往后退去。
陈庆猛地起身,正欲把人揽入怀中,突然脸色一滞。
“恕罪,恕罪。”
“我刚才听有人唤我的名字,以为来的是芷茵。”
“小姨母,你平时从不进我的卧房呀。”
陈庆弹跳一样离开了床榻,恶人先告状把过错推到了对方的头上。
芈滢又羞又恼:“我午后无课,加之腹痛,便提前回来了。”
“恰好遇到一位朝廷高官来访,便托我进来传话。”
“此人自称民部尚书令郑淮,你快去看看吧,别让人家久候。”
芈滢分得清事情轻重,语速极快地说道。
“郑淮呀。”
“他找我干什么?”
“秋收还未至,估摸着也不像要还钱的样子。”
“让他等着吧,可别是来借钱的。”
陈庆摆摆手不耐烦地说。
“你……”
芈滢刚要说教几句,忽然神色慌乱:“你快更衣洗漱吧,我先走了。”
“等等!”
陈庆在身后唤她,结果芈滢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咦,奇怪。”
"她受伤了?”
对方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很别扭,慌不择路般闷着头一路疾行。
陈庆忽有所感,笑着喊道:“小姨母你既然腹痛就早些回去歇息,记得多喝热水,再加些蜂蜜、红枣。”
“我去忙啦。”
芈滢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凶巴巴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家子气。”
陈庆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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