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烟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将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拢到一起，全然不顾大内侍卫们因此变得更加慌张的模样，抬起头，在人群之中准确地找到了许清染的双眼。
“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吧。”她轻声开口，“让我活着，我们一起送那些南疆人去死。”
许清染对上林如烟的双眼本就愣住了，这会儿听着她提出的要求，更是忍不住变得疑惑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是她？
似乎是看出了许清染眼中的情绪，林如烟又笑了起来。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一边说着，林如烟一边抬起手，隔空在许清染身上点了点。
“我姓林。”她又轻声道出一句，好似呢喃一般。
“你不是南疆人？”
许清染这会儿也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从林如烟的这一系列举动之中，只能想到林春生一人。
刻意说她姓林，林如烟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听着许清染的声音，林如烟点头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犹豫。
“南疆王阴戾成性，不然也不会想到和谢承源勾结，好来吞并大耀这样不要脸的主意，我母亲便是被他掳到南疆去的。”
林如烟缓缓道出一句话，许清染听在耳中，便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恐怕是林家遗落在外的血脉。
“那也就是说，你是南疆王的女儿？”另一边，傅今安忍不住也开了口，“我并没有听说过，南疆有公主。”
林如烟立刻又是一声冷笑。
“公主？他怎么舍得给我这么高贵的身份？我母亲对他来说，不过是用过就丢的人下人，她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若不是谢承源需要一个棋子，尊贵的南疆王陛下，恐怕到了下辈子也想不起来我的存在。”
“不过，我倒是还要谢谢他，没有谢承源，我也离不开南疆。”
顿了顿，似乎是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激动，林如烟再开口的时候，便刻意控制了几分。
“罢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又将目光转向了许清染，“方才我说的交易，你有没有兴趣？”
许清染欲言又止，又盯着林如烟看了半晌，方才道，“你有什么办法？”
林如烟挑了挑眉，“当然是林家的办法，又或者说——祝家的办法。”
下毒？
许清染心头一动，随即便朝着林如烟又看了过去。
“成交。”
*
三个月后。
烈日炎炎，京城已经到了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夏季。
城中终于恢复了曾经的繁荣，只是比起先前，这会儿街上的行人还是少了不少，道边的店铺也只开了一半，无人问津之处，又是说不出的冷清。
不过今日，便是路边的人再多，这会儿也在官兵的安排下站到了两旁，目送着声势浩大的队伍从城中出发，整齐划一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打扰一下，大哥，打扰一下！”
人群说不上有多拥挤，但也算是热闹，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终于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便立刻朝着身边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笑容。
“大哥，我们是从外地来探亲的，却被堵在这路上了，不知道京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这话，方才还伸长了脖子看向前方的大哥，顿时忍不住转过头来。
“嚯，那你们真是命好啊！”
一边说着话，大哥一边在这年轻男人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了惊奇的目光。
“你们若是再早来半个月，都不一定能保住小命呢！”
“……啊？”
见着年轻人越发呆愣的神情，大哥笑了笑，嘴角却带着说不出的惨淡。
“几个月前，南疆人发兵攻城，将京城团团围住，甚至攻入皇宫，将宫中人杀得七七八八。”
“他们关闭了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同时放出消息，要攻占京城，自立为王。”
“好在静慎县主及时出手，潜伏在南疆人的队伍中，暗中给这些狗贼下毒，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不少南疆兵逃过一劫。”
“他们越发纠集起来，要攻入皇城，好在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怀德郡主从西北带着大军赶了回来，把那些南疆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原来如此！”
那年轻男人听得双目圆睁，连呼吸都快忘记了频率，只直勾勾地盯着大哥，又连声催促着，“那，那后来呢？”
“后来？”大哥看了他一眼，表情又变得黯淡了下去。
“怀德郡主虽然及时带人赶到，但静慎县主却还是被南疆人发现，不幸牺牲，圣上亲自封了县主的身后名，还特旨将人葬入了皇陵。”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年轻男人惨叫一声，“什么？”
这声音立刻引起了道路两旁官差的主意，对方扭头朝着这边看来，大哥见状连忙一把捂住了年轻人的嘴，“别喊别喊！”
将人往远处扯了几步，大哥这才压低声音，“今日是大军出征的日子，你别瞎嚷嚷！”
“不是已经把南疆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吗？”年轻人奋力从大哥手下挣脱了出来。
大哥又苦笑一声，“京城的南疆人是走了，听说还有江南——诶？诶诶诶？你跑啥！”
那年轻人一声不响，转头便跑出了大哥的视线范围，飞快地钻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许大姑娘！傅大少爷！”
林春生一脸激动，又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站在小巷中活生生的两个人。
“祝少爷派我到京中来，他送出的信都没有回复……这是怎么回事？”想着方才那大哥的话，林春生的表情越发迷茫起来，“许大姑娘，你为何要假死？”
许清染轻笑一声，“京城危机已经解除，圣上又怎么会希望有我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若是我哪天一不高兴，把京城的人全毒死怎么办？”
林春生闻言立刻变得有些愤慨，片刻后，却又转成了一脸担忧。
“那你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许清染望向傅今安，二人相视一笑。
“还没想好，”她说了实话，语气却很轻松，“不过，肯定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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