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子威喝,钱玄礼不得不将奏章收起,缩回身去。
文武百官自也肃立噤声,等候天子宣诏。
在众人的期待和好奇之下,少帝扬了扬手。
站在他身旁的太监,已掏出圣旨,站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斯有内官赵怀洲,剿逆赈灾有功,今朕组建锦衣卫,着令其剿逆清匪……”
“特加封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御赐绣春刀、金鱼袋,以彰其功!”
……
这是份封官加赏的圣旨!
那太监一宣完旨意,朝中立时哗然一片。
按说锦衣卫这么个部门,不过是他皇帝私人武装,你爱任命赵怀洲做那劳什子统领,都只是天子私事。
可此刻当朝宣旨封官,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就意味着,他赵怀洲是正式册立的朝臣,与在场诸位平起平坐。
这就叫官员们不平衡了。
大梁朝,素没有太监当官入朝的先例。
他赵怀洲一个阉人,能和咱们平起平坐吗?
再说他那“指挥使”一职,在朝中原无先例,这该是皇帝特地增设的官位。
那问题来了,他这官儿,该当几品论呢?
听那圣旨的意思,陛下还特赏了宝刀鱼袋,想这官职位份不低。
朝臣们不乐意了。
你少帝自个儿关起门来,爱给他赵怀洲何等权势奖赏,咱们管不着,
可当着朝臣的面,给一个太监加官晋爵,那不是打咱们的脸吗?
“陛下三思!”
“陛下,此举有违祖制,还望陛下慎重!”
一时间,堂内热闹起来,百官纷纷出列劝阻。
但少帝却岿然不动,面色安定,似是早对此有所预料。
待朝臣们的劝阻声渐渐平息,少帝终于站起身来。
“诸位爱卿,朕今日当朝封赏,实是为了嘉奖有功之臣。”
“赵怀洲剿匪有功,数次平定祸乱。”
“青、莱洪灾时,他又替朕巡狩,顺利平复灾祸。”
“这数般功劳,众卿有目共睹,想是没有非议。”
“朕倒想问问,如此功劳,堂下有何人敢与之媲美?”
“这般尽忠尽诚之人,朕若不嘉奖,岂不寒了功臣之心?”
少帝朗朗而论,将赵怀洲诸般功绩一一评述。
而这,已叫朝臣们纷纷垂首,赧然不语。
人家履历过硬,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没人家立功多,怎有脸去眼红?
众人心中犹有不满,但嘴上却说不出个“不”字来。
“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就在众人羞赧之际,少帝威声厉喝,终将此事拍板定下。
这般天子威势,自吓得朝臣们不敢反对。
寻常官员,一来功劳不够,二来地位权势不显,自然不敢再污泥天子。
这时候,也只有那叶大将军和魏相,他们二人有底气反对。
但叶猛正领兵平乱,此刻不在京中。
朝堂上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魏相了。
已有不少不忿之人,扭头朝魏九千偷瞄了过去。
但叫他们失望的是,那魏九千岿然而立,并没有出列劝阻的意思。
朝臣们彻底死心,只能拱起手来,接受了天子的安排。
“陛下英明!”
这一声群臣呼喝,便算是盖棺定论。
少帝已舒心一笑,点起头来。
而先前还岿然不动的魏九千,在拱手之际,却又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
他视线所及,正是手中攥着奏章的户部尚书钱玄礼。
收到眼神示意的钱玄礼,心中又激跳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魏九千方才不站出来反对的原因。
让你皇帝和赵怀洲先跳一阵儿,你们跳得越欢,待会儿摔得就越惨。
此刻强行封官,激得百官不满,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待会儿,我将奏章拿出来,当堂控诉赵怀洲时,定是百官呼应,群臣支持!
怀着这般激切,钱玄礼正了正衣冠,迈开脚步,终于站出列来。
“咳咳,陛下,臣有奏要表!”
钱玄礼身为户部尚书,本就是国朝重臣。
他所站的位置,正位于魏相之后,在这大殿之内十分显眼。
此刻突然出列,自然是引人注目。
朝臣们立时安静下来,醒目相顾。
“钱爱卿有何事要奏?”
少帝先前蒙受百官呼喝,正是一脸淡笑,此刻见钱玄礼出列,也已收起了笑意,凝肃起来。
在全场注目之下,钱玄礼掏出奏章,双手托起:
“臣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赵怀洲!”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句话抛出来,立时引得朝堂一片哄闹。
皇帝刚刚钦封嘉奖,你立马就上奏弹劾,百官们怎能不惊?
惊讶之下,众臣已顾不得朝堂礼仪,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钱尚书,当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不是和陛下对着来嘛!”
“倒也未必,人家早备好了奏章,想是筹谋已久。可陛下嘉奖赵怀洲,是今日突发的状况。想来钱尚书并非有意冲撞圣上!”
“原来如此,这不赶了巧了嘛!”
“看来这位新受封的锦衣卫指挥使,屁股也不大干净,竟叫钱尚书给逮到把柄了。”
“钱尚书与那太监无冤无仇,自不会刻意针对,只怕是那赵怀洲真有问题呢!”
“我说也是,他一个太监,每每能捡得功劳,哪有那么巧的事?定是背后有猫腻!”
群臣议论之下,赵怀洲已成了众矢之的。
而他所立的诸多功劳,自也被剥夺干净。
玉阶之上的少帝,此刻也是一脸吃惊,他蹙了蹙眉,朝钱玄礼瞪了一眼,随即又将疑惑目光,投向了大殿最深远处——赵怀洲。
赵怀洲耸了耸肩,又朝少帝摇了摇头。
咱也不知道啊,也不知哪里开罪这钱尚书了。
他倒也期待,这钱尚书要告他个什么罪名。
在赵怀洲,及满殿朝臣的期待之下,钱玄礼震声喝道:
“臣弹劾赵怀洲私造军械,有造反谋逆之嫌!”
“造反谋逆”一出来,满殿的喧闹声,又上了一个高度。
朝臣们个个瞪目张口,做震惊状。
震惊之余,他们又连口讨论,作好奇相询架势。
满殿震骇之下,倒是先前一脸吃惊的少帝,此刻镇定下来。
他眉梢微微一扬,朝着赵怀洲撇过眼去。
赵怀洲已在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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