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低沉嗓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警慎。
似乎说话之人有意强调，但同时又害怕他人听去。
赵怀洲几乎能猜到，说这话时，那妇人先探头张望一周，随即眉眼紧绷，朝同行妇人神神叨叨的做派。
那些长舌妇人搬弄闲话时，不都这般嘴脸吗？
“哼，那个骚浪贱货！”
那尖厉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极是愤怒。
这人原先抱怨平民百姓时，就显得极没涵养。这会儿再骂出污言秽语，更显粗鄙刁横。
“她勾结我家官人的帐，我还没去教坊司找她清算呢！”
“这贱货，竟送到眼前来了！”
这人仍在唾骂，她口中的“骚浪贱货”，显然就是那如烟姑娘。
赵怀洲并非是以貌取人的性子，但他实在不愿相信，那个素净背影之后，会是张“骚浪贱货”的脸。
可反过来一想，如烟是教坊司的艺伎，她似乎天然就具备勾引权贵男子的先决条件。
但这事，还有待考量，赵怀洲暂不作评断，只默默听下去。
“你可不要在今日生事，要知道，今天宫里贤妃娘娘都来了，还有那太后的宝贝侄女也在场。”
“在这些贵人眼前耍横，可是要坏了你家官人前途的。”
那低沉嗓音的女子，正在劝慰。
听她这话，似乎那尖声女子已有“报仇”念头。
果不其然，尖厉声音又道：
“哼，我要整那贱货，怎能叫旁人发现？”
“今日有贵人在场，倒是更好！”
“索性叫御前司的人将那贱货拿了问罪！”
“有贤妃娘娘和御前司助阵，那贱货定是死路一条！”
这话说得格外肯定，似乎这人已有十足把握，能治那如烟的罪。
赵怀洲暗自沉吟，心道那如烟即便是媚惑她家男人，也绝称不上犯罪。
定是这女人要使出歹计，刻意陷害。
“你……你可谨慎着些，莫要……莫要一时冲动！”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说话声越来越小，那两个女子已然走远。
听到这里，赵怀洲已忍不住爬起来，探头观望过去。
可这园中林木密布，遮挡了视线，他实在看不到人影。
仔细张望一圈，仍是无果，赵怀洲叹了口气。
倒头躺了回去，他又重新闭上了眼，想要再睡一时。
可没过片刻，又爬了起来。
扭头朝天上望了眼，皱眉摇头：
“唉，这日头太刺眼了，睡不踏实咯！”
起身拍拍屁股，晃晃悠悠朝晨曦苑而去。
……
晨曦苑内，香雾氤氲。
花香、茶香、脂粉香，各色香味交帜漫布，将这不大的院子充斥得憋闷无比。
乔儿端坐在宋贵妃身旁，已觉得喘不过气。
更叫她忍耐不住的，是这满院子的谄媚假笑，以及那些妇人搬弄是非时的粗鄙庸俗。
“当真是无趣得紧啊！”
“若非是帮那臭家伙推广月事带，我才不要在这里活受罪哩！”
乔儿原本对这茶话会有无限期待，但今日体会过一遭，她已发誓，再不要凑这份热闹了。
“咳咳！”
乔儿正暗自抱怨吐槽，身边的宋贤妃，却忽地咳嗽起来。
她这咳声并不大，但身为场内身份最贵重之人，一言一行自都受人关注。
“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否身子不适？”
已有妇人凑了上来，这是礼部周尚书的夫人，也是这次茶话会的主办之人。
“无妨无妨！”
宋贤妃连连摆手，轻笑道。
说话间，她已将手缩了回去，微微按在下腹部。
似乎是腹有隐痛。
这般动作自又被那周夫人瞧见：“娘娘可有不适，是否要唤郎中来瞧瞧？”
“当真无事！”
宋贤妃摇了摇头，脸上浮出尴尬笑容：
“只是……只是近几天来了月事，身子稍有些沉罢了！”
这话来得突然，听得那周夫人登时一愣。
“那……那要不要紧，是否需要老身派人送娘娘回宫歇息？”
周夫人赶忙凑上来，关切问道。
她已刻意压低了声量，但宋贤妃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此刻全场都在关注，众人自然听个明白。
好在宋贤妃性子极好，淡笑摇头：
“不妨事的，周夫人尽可放心！”
似乎是为了证明身体无碍，宋贤妃还从席上站了起身，摊手走了两步。
这般动作，可是将那周夫人给吓住了。
周夫人赶忙扶了上前：“娘娘可要小心着些，来了月事身子娇乏，可莫要乱走动了！”
古来女子来月事时，最是身娇体弱，稍有走动便疲乏不堪。
更叫人尴尬的，是那葵水外流，招人笑柄。
周夫人当然不愿看到如此局面。
那不光是宋贤妃丢了脸面，她这茶话会主办人也得担上责任。
周夫人正要搀扶，却又瞧见宋贤妃转着身子，又走了几步。
周夫人愣住了。
“咦？宋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哩？”
看到宋贤妃来回走动，百般招摇，乔儿有些犯迷糊。
她依稀记得，宋贤妃前阵子采买月事带时，还曾说过月事方过。
依着时间算，她这时候不该再来月事啊！
正自纳闷，乔儿忽又发现，周遭的妇人们，这时候已全都停下手头活计，凝神望向宋贤妃了。
“娘娘，您怀着月事，为何身子会如此矫健？”
那周夫人惊异问道。
周遭的妇人们，也都是一脸惊讶，对宋贤妃的矫健身姿大为惊异。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来了月事，又不是怀了孩子，能有甚影响？”
宋贤妃一脸不以为然。
“可那……那葵水……”
周夫人含糊问道。
“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啊！”
宋贤妃这才一脸恍然，她又捂嘴轻笑：
“想周夫人近来没去宫里，不知道咱们宫里新出了个稀罕宝贝。”
“有了那宝贝，再不用担心月事时葵水外流，身子沉痛。”
这话说得轻巧，可众人一听，却又骇然变色。
唯独是那乔儿，转惊为喜，偷偷笑了起来。
我还道宋姐姐是怎么了，原来是在替我张罗那月事带之事呢！
宋家姐姐倒是仗义。
乔儿惊喜之际，那周夫人已然追问：
“娘娘说的是什么宝贝？”
“难道宫中御医已有良方，能缓解月事疲乏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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