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问那么多做甚,难道怕我拿不出钱?”
赵怀洲一再追问交易数额,那穆夏儿似被催得有些恼火。
她回过身去,朝身后男人伸了伸手,随即从那男人手中接过个包裹。
“呐!”
她将那包裹甩在石桌上,砸出铿锵声响。
这包裹沉甸甸,里面装的自然是黄白之物。
赵怀洲原料想这是银子,看包裹大小,估摸里面该有几百两之数。
可穆夏儿打开包裹,里面装的却是黄金。
赵怀洲陡地一惊,这几百两黄金,若全拿来购置月事带,少说能装个十车八车了。
“穆姑娘好大的手笔!”
赵怀洲啧啧赞叹,与如烟唏嘘对望一眼。
“哼!”
“就怕你拿不出货来!”
那穆夏儿得了夸赞,挺起胸脯极是张狂道。
“那倒未必!”
赵怀洲幽幽一笑:
“我这月事带,乃是自产自销。”
“店铺中虽拿不出那么多现货,可城郊的工坊里,却还备了不少货呢!”
几百两黄金,也不过几千近万件月事带。
工坊里虽不拿不出这么多现货,但只需抓紧赶工,想是几日之内便能凑齐。
“工坊?城郊?”
那穆夏儿一听,嘴角已咧了起来。
她那一脸抑不住的笑意,似是对月事带极尽渴盼。
“那……那你何时带我们去工坊?”
回身与那壮汉使了个眼色,穆夏儿又催问道。
“带你们去工坊?”
赵怀洲皱了皱眉。
“直接去工坊交易,更方便!”
穆夏儿似很急切,忙又催逼道。
她的汉话本就不甚流利,一个字一个字快吐出来,哒哒哒像只小母鸡。
赵怀洲思索片刻,却不急着作答。
趁着他思索的工夫,如烟倒是插上话,与那穆夏儿闲聊起来。
“穆姑娘是哪国人士,收了这月事带,又将贩去何处呢?”
如烟这话像是随口无心,可那穆夏儿一听,却是露出谨慎神态来。
“区区西域小国出身,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她摆了摆手,只作敷衍应答。
如烟莞尔一笑,没再追问。
但她扭头之际,却是朝使了个眼色。
她那眼色里警诫意味极重,似是提点此事有异。
但赵怀洲却全然不顾她的提醒,扭头便朝穆夏儿道:
“既然穆姑娘提出,去工坊交付,我倒没有意见。”
“只是工坊那边,总要花几日工夫备货。”
“这样,两日后,你我在这里碰头,届时一道前往工坊,如何?”
穆夏儿一听,眼眸登时亮了:
“好哇好哇!”
“你那工坊在什么位置,我好早作安排。”
赵怀洲笑了笑:“便在城东十多里外的洛水之畔!”
“好,那两日之后,这里见面。”
穆夏儿站起身来,将那黄金包裹捡了起来。
她又刻意补充了句:“一言为定!”
赵怀洲笑着拱手,唤人送客。
在周掌柜的引领下,那穆夏儿二人,很快离去。
赵怀洲正望着他二人身影,却听如烟在旁低唤:
“督公,督公!”
赵怀洲回过头去,正瞧见如烟拧着眉头,一脸急切:
“方才奴家朝您使眼色,您没瞧见么?”
她这一脸焦切的操心模样,倒格外娇俏。
赵怀洲幽幽一笑,不置可否道:“怎么了?”
如烟揣手进了云袖,惴惴端了端,似有些不安:
“我瞧这穆姑娘,该是没安好心的!”
她语出惊人,叫赵怀洲颇为惊讶。
“如烟姑娘何出此言?”
赵怀洲惊疑问道。
“赵督公想是与西域行商来往不多的吧?”
如烟并未作答,却反问过来。
赵怀洲自然摇头,他从未与胡商有过来往。
“唉,也难怪……”
如烟又轻叹口气,随即又露出个幽若笑容,颇显出些许小得意。
“西域胡商少有精通汉话的,他们的口音,多是囫囵不清,口齿模糊,语调极为平抑,毫无顿挫。”
“可这位穆姑娘,她的咬字极其标准,说话又铿锵顿挫,全不像寻常胡商!”
如烟常去胡商处购置香露,对西域胡商的口音极是了解。
据她所知,西域人的汉话虽各有区别,但总体都有个大致轮廓。
许是西域话多有相近,又多有连音吞音,是以胡商们说汉话时,总会有意无意间吞去声韵,造成含糊不清的听感。
但这穆夏儿的口音,却全然相反,字字顿挫,毫无含糊拖沓之势。
是以,如烟一听到穆夏儿开口,立时察觉出异样。
赵怀洲与穆夏儿攀谈之时,如烟便在一旁,悄摸打量穆夏儿的神情动作。
她发觉,这穆夏儿,似对赵怀洲格外有兴趣,目光总有意无意在赵怀洲脸上游弋。
正因如此,如烟才故意发问,询问其出身国度。
当穆夏儿敷衍回避后,如烟心中已有论断:
这穆夏儿,绝非西域行商!
如烟一向受赵怀洲提点指教,今日难得能做一回先生,指导提点赵怀洲。
她心中得意,不由自主已扬起嘴角。
可正当她学着赵怀洲的幽邃笑容时,却又见赵怀洲也扬起嘴角,幽幽点起头来。
赵怀洲先前还是一脸惊异,可听了她的分析后,那惊异神情已然消退,又换了副“孺子可教”的欣赏表情。
他似乎……早已知晓内情。
“你……”
如烟一时惊讶,说不出话来。
“倒没想到,如烟姑娘竟有如此见识,真叫赵某刮目相看!”
赵怀洲幽幽拍起掌来。
显然,他方才的惊异表情,并非是因穆夏儿之事,而是他没料到,如烟竟能看破穆夏儿的伪装。
更显然的是,他对那穆夏儿的虚伪身份,早有洞悉!
“那她当真不是西域人?”
如烟原本那点显摆的小心思,已荡然无存。
她甚至有些微沮丧,以至于对自己的判断,也失了信心。
像个想在显摆失败的学仕一般,如烟只能以犹疑口气,向赵怀洲这位先生请教。
赵怀洲倒很慷慨:
“当然不是西域人!”
紧接着,他又极笃定地,抛出个骇人论断,吓得如烟花容失色。
“匈奴在我大梁北境,那两个匈奴人,自然是算不得西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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