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嬴政听了,笑道:“谢太皇太后教诲。”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道:“你这丫头,竟然和老身客气起来了,你要学学你母亲,有什么是呢,就说出来,放在心里头,让我这个老人家来猜么?”
嬴政越听越是心惊,刚开始问自己是不是给刘彻出了注意,后来又影射王太后装乖,其实暗藏祸胎,现在又开始说自己藏了心事。
嬴政真是不得不对太皇太后另眼相看了,女人的心思永远要比男人细致,犹如发丝一般,柔顺时是上好的丝绸,却能瞬间剌破手指,并不比快刀逊色如何。
而窦太皇太后,还不只是个女人,是辅佐了三朝的元老,可以说,现在刘彻之所以能比以前小心翼翼,比以前沉稳老成,都是因为在和太皇太后明暗的较量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嬴政从来不敢小瞧了她,但是嬴政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动作大一些,竟然就被太皇太后看了出来。
连忙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儿呢?都是些小打小闹,外婆是辅佐朝政的人物,我这些事儿说出来怕入不得太皇太后的耳朵呢。”
太皇太后只是笑了一声,脸上还是那副慈祥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
嬴政为了讨好她,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谈论的都是什么虫儿叫声好听,什么鸟儿羽毛最美。
太皇太后道:“老身啊,瞎了这么多年了,就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未曾瞧见过,鸟儿漂不漂亮,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呢,瞎了也有瞎了的好,看不着就免了好多气受,谁给老身脸色,老身也看不见,正好图个清静,别人想气我,我偏不生气,这样才能活得长。”
嬴政听她没头没脑,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看似是老糊涂的唠嗑,其实句句都有深意。
正说话间,贴身的侍女端了药过来,跪在凤座前,将药碗擎上去。
嬴政接过来,对太皇太后道:“外婆,该吃药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摸索着接过药碗,一仰脖子喝了干净,侍女赶紧又端了水来,太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不服老都不行,身子不好了,整天喝药。谁都嫌药苦,可真到了喝着苦药没味儿的时候,那心里头,才叫着急呢。”
说着摇了摇头,叹口气。
嬴政道:“外婆身子如此硬朗,就放宽心罢。”
太皇太后喝过了药,有了些倦意,侧着身,用手支着头,嬴政见她有送客的意思,准备起身。
楚服上前来扶着嬴政长身而起,毕竟嬴政现在行动不便,更怕磕了碰了,自然要保护的妥妥当当的。
嬴政笑道:“外婆若是乏了,就躺一躺罢,我就先退下了,不妨碍外婆休息。”
太皇太后还是合着眼,支着头,微微颔了颔首,嬴政行了礼,这才慢慢的走出东宫去。
等嬴政走了片刻,太皇太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来,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那般晶亮,却并不乌涂,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道:“窦婴,出来罢。”
凤坐后面不远有一处珠帘,珠帘后面连着内室,一个身着官袍的老者从后面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窦婴出来,跪拜在地上,太皇太后道:“起来罢,这儿也没外人,坐罢。”
窦婴谢了恩,这才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沿着台阶的沿子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没头没尾的道:“你怎么看?”
窦婴抬眼皮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沉默良久,道:“臣……臣不知太皇太后说的什么事儿。”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下,道:“你就装,装罢,你比谁都精明。”
窦婴笑了一下,道:“太皇太后夸奖了。”
太皇太后道:“老身眼睛瞎了,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你呀,还在记恨着之前老身把你除了门籍。”
窦婴连忙从坐变跪,叩头道:“窦婴不敢,臣心中真的没有记恨过太皇太后,一丝半点都没有。”
太皇太后道:“行了,你也别跪了,老身是吓你一吓,窦婴啊,你是谨慎的人,对谁都这么恭谨,这不是你的错。”
窦婴慢慢的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汗,又坐在台阶的崖子上。
太皇太后道:“你对阿娇的事儿,是怎么看的,方才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窦婴又想了想,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方才说的,和对卑臣说的,几乎没有出入。”
“谁问你这个了。”
“是是。”窦婴继续道:“卑臣觉得,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相反的,还帮助了皇上,这无可厚非。”
太皇太后点头道:“是啊,只是……老身也真是眼睛瞎了,以前竟不知道,这看起来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居然有这么深的心思,不简单呐。”
窦婴笑了一下,道:“说实在的,卑臣也没想到,太皇太后应该高兴才是,以前担心皇后娘娘太娇贵了,与皇上合不来,如今好了,也不需要太皇太后多费心。”
太皇太后道:“只能期望这是件好事儿了,不要再出一个王夫人才是。”
窦婴听了,抬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侍女端来水放在桌案上,窦婴拿过自己手边的喝了一口,明智的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道:“若真是老身想多了,就万事都好。眼下要担心的还是阿娇身怀龙种的事,你是做长辈的,老身跑不动了,你就帮老身都瞧着阿娇,别让人给使了绊儿还不知道……就像那个卫子夫。”
窦婴道:“不是卑臣说,只是皇上的后宫里,也不可能只有阿娇一个,若是皇上真的看中那个卫子夫的话……”
“不行。”
太皇太后连想也没想就把窦婴的话打断了,道:“老身就是看她不上,你要知道,那个人之前也是被看中了带进宫里来的,如今却坐到这个位置,是什么简单的人么?皇上还年轻,老身是怕他,根本制不住。”
窦婴没有再说话,他很清楚,太皇太后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王太后。
王太后的出身也不高,而且在被景帝带进宫中之前,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除了出众的美色,王夫人那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安分温柔。
因此太皇太后也越发的忌惮这种人。
其实之前卫子夫和皇上聊得好好的,李延年突然进来打断二人谈话,并不是来了兴致或者看卫子夫上位不顺眼,李延年是小心的人,就算给他几个脑袋,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做事。
因为李延年早就接了太皇太后的好处,又忌惮着太皇太后的威严,所以不能不为太皇太后办事。老太太说了,让他办的事儿一点也不难,就是不让卫子夫爬上龙榻,其余什么都不用管,所以李延年才硬着头皮冲出来打岔。
嬴政出了殿门,想要上了车回椒房殿去,只是走了半路,忽然顿住了步子,楚服扶着他,道:“娘娘,怎么了?”
嬴政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回走,随便找了个守卫的士兵,道:“魏其侯方才来过了?”
那士兵被嬴政一问,立时答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嬴政又道:“什么时候走的,你有印象么?”
那士兵道:“回皇后娘娘,魏其侯还没有走。”
“没有走……”
嬴政只是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刚才老太太说魏其侯窦婴来了,但是已经走了,是前脚走的自己就来了,不然还可以一起拉拉家常。
很显然太皇太后说了谎,而且之后太皇太后三番两次的试探和警示,也让嬴政起了疑心,自己做的如此谨慎,就连想要收服主父偃和东方朔也是循序渐进的,并不太大动作,再加上太皇太后本身疼爱这个陈皇后,这样怎么可能突然就被怀疑上。
嬴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窦婴,因为自己之前很看重窦婴的才能,所以多和他说了几句话,没成想,窦婴确实是个人才,但却是个忠于大汉的愚忠之臣,竟然把自己和他说的话全都转述给了太皇太后。
嬴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就转头继续往台阶下面走,上了车回椒房殿去了。
嬴政并没有害怕窦婴或者太皇太后,只是觉得分外的有意思,刚开始刘彻的冲动义气和简单的想法,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难度,原来真正的倒刺一直掩藏在这里。
刘彻有半个月没去过椒房殿,这让所有人议论纷纷,而这半个月中,大红大紫的就是卫子夫了,谁都知道皇上身边有个贴心的侍女,说话温柔,声音也小,看人从来不敢抬起头来,面皮儿薄得厉害,但是很讨人喜欢,陛下看着就高兴。
楚服又听见外面有人咂牙花子,回了殿里,见嬴政还是不着急的瞧着竹简,也不知竹简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能比得到皇上的宠爱还重要。
楚服走过去,道:“娘娘,外面又传风言风语了,娘娘您就不听一听?”
嬴政眼睛没从竹简上挪开,凉凉的开口道:“听什么?”
楚服道:“那个卫子夫,这些日子已经爬到了天上去,宫里头经常能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就连……就连皇上,似乎也爱见着她呢。”
嬴政道:“封了才人?”
楚服道:“这倒不曾听说。”
嬴政道:“既然还没有,有什么可着急的。”
楚服皱眉,着急道:“娘娘呦!您怎么不着急,奴婢都急的厉害呐!”
嬴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去看楚服,道:“楚服啊。”
“奴婢在。”
嬴政慢悠悠的继续道:“你跟着我,是为什么?因为我是皇后,母仪天下,能坐在这凤座之上。若是有一天陈皇后突然变成了空架子,不再被皇帝宠爱,甚至被废了,还有谁愿意跟随着?”
“娘……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楚服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磕头。
嬴政却不拦她,他说的都是真的,当嬴政模模糊糊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形憔悴的女人,窝在床上,拿着被子遮住脸,一面哭一面唱着肝肠寸断的曲子,那并不是皇后,而是被废的皇后。
嬴政看她磕头也不管,只是继续道:“没有权,没有利,没有钱,怎么会有人来效忠?一旦别人的钱、利、权比你大了,就会让人心动倒戈……卫子夫一定觉得,她自己面对的利益要比我给的大,所以开始不服管教了,开始偷偷的往上爬。”
他说着,站起身来,笑的凉飕飕的,没有什么语气,道:“我并不怪她贪婪,只是须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楚服这才听明白了,不过仍然蹙着眉,道:“只是他现在这样出风头,奴婢都看不过去。”
嬴政笑道:“你觉着,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么?卫子夫和卫青相比,皇上恐怕更喜欢后者。”
楚服一时间没听明白,嬴政道:“如今朝中不稳定,暗流纵横,卫青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也是皇上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能为他守土开疆的将才,和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作为一个帝王,自然要毫不犹豫的选这个将才……而皇上也是这样决定的,你以为他宠信卫子夫真的是看中了卫子夫的美色么?是想要拉拢这个女人的弟弟罢了。”
楚服连忙道:“还是娘娘看到深远,奴婢目光短浅了。”
嬴政道:“只不过,这个卫子夫也当真是了不起的女子了。”
楚服道:“娘娘那也不能不有所作为啊,如今卫子夫已经把皇上讨好的团团转了,皇上半个月没来过椒房殿,这是前所未有的,连窦太主都着急着呢。娘娘不如这样子罢,奴婢弄个小家宴,将陛下请过来,喝喝酒,听听曲子,好不好?”
嬴政摇头,他自然不想去讨好刘彻,而且刘彻对他动手动脚,这是最难忍的,但是如果这样放任不去管,刘彻身边想要爬上龙榻的人又太多,轻视了枕边风,给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也得不偿失。
嬴政顿了一会儿,道:“不必弄什么家宴了,诸侯王不是还留在京城里么,过几天就是我的寿辰宴。”
楚服道:“是啊,到时候娘娘一定要把皇上留住,免得卫子夫太嚣张了。”
刘彻在宣室坐着,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东方朔走进来,内侍又将门关闭,宣室里就剩下了刘彻和东方朔。
东方朔跪下来行礼,刘彻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坐罢。”
东方朔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来,道:“不知皇上召卑臣来,有什么事?”
刘彻道:“东方朔,你不是很能个么,来猜猜罢。”
东方朔只顿了一下,似乎紧紧盯着刘彻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随即很干脆的道:“卑臣……猜不到。”
刘彻大笑了一声,站起来,皇帝已经站了起来,东方朔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再坐着,也站了起来,垂着首立着。
刘彻虚点着东方朔,笑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怎么夸你?你平日里不是总爱弄什么布卦,还有相面,装神弄鬼的,现在不来猜猜?”
东方朔干笑了两声,道:“卑臣那几下小伎俩,怎么能瞒过陛下的英明睿智,自然都是骗人的,只不过刚巧揣摩对了陛下的心思而已,现在……卑臣实在猜不着。”
刘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还记得,你殿试的时候,因为卷子写的实在是出言不逊,朕那时候就给你提了最末,金门待诏。结果呢,现在看来,你是真的直言不讳,你这个人实诚,太实诚了。朕……现在就想找个实诚的人说说话。”
东方朔恭恭敬敬的道:“卑臣洗耳恭听。”
刘彻道:“你聪明,是人才,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直了,让人觉着不中听,朕也不知道是让你改好啊,还是不改好啊。”
他说着,顿了顿,干脆一展袖摆坐在了台阶的沿子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东方朔也坐下来。
东方朔有些受宠若惊,跪下来行了大礼之后,才扶着台阶坐了下来,只不过欠着身子,以示恭敬和君臣的区别。
刘彻道:“你之前不是来给朕的智囊相了面么?你还记得么。”
“记的。卑臣自然记的,当时皇上只说没有这个人。”
刘彻笑道:“朕撒谎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东方朔听他一句话没说完,却望着前面出神,也不好打断,就静等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却出了好一阵子神儿,然后突然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东方朔答道:“回陛下,卑臣之前是这样说的……此人正面是富贵之相,能助皇上尊王攘夷,只是他的背面……一旦转过了身,就是天子之相,可登临天下!”
刘彻已经听了第二遍这句话,此时听着仍然觉着心下一震,不可言喻的心惊,他慢慢的开始觉得,东方朔说的很对。
刘彻又上句不接下句的道:“你也应该听说了,皇后怀着龙种,但是朕已经半个月没有过去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东方朔刚想摇头,毕竟这是后宫的事,他一个臣子怎么好置喙呢,但是他刚侧过头,还没来得及摇,就僵硬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主父偃拉着他去见皇后娘娘的那件事,当时自己也说过一句话,“幸好皇后娘娘身为女子,不然这个天下就要易主了!”
东方朔心里头忽然冒出这句话来,顿时心中涌上一股冷意,睁大了眼睛,道:“陛下,难道说……”
刘彻没想到他能猜对,不过看着东方朔禁不住诧异震惊的样子,笑道:“说说看,是不是你东方朔猜对了。”
东方朔道:“给皇上出谋划策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刘彻没说话,只是点头。
东方朔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眼看到刘彻点头,那还不是一般的震惊。
东方朔一边摇头,一边叹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刘彻道:“是,朕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朕秘密御林军,带着将士们出去打猎模拟战争的时候,你就已经来找过朕,那么朕再告诉你……这次卫青和严助去会稽郡援助东瓯国退兵,也是皇后的注意,皇后不但举荐了卫青,还说要造就声势,让闽越知难而退。”
东方朔震惊的已经说不出来话,半响才道:“卑臣实在是服了,无论从知人之明,还是谋略计策来看,皇后娘娘都让人望尘莫及啊。”
东方朔又想起那日嬴政在自己和主父偃面前,谈论抗击匈奴的问题,也是头头是道,而且似乎对打仗很在行,条理清晰,最重要的一点是,并非纸上谈兵,很注重微小细节。
东方朔虽然心直口快,但是也是有分寸的人,这种事自然不能大咧咧的就对刘彻说出来,忍了半天,终于决定闷在肚子里,再看看然后决定说不说。
刘彻叹道:“这个人帮朕拿到了虎符,就像你说的一样,他是朕的贵人,却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朕不放心,尤其他还是窦家的人……并不是朕针对窦家的人,而是外戚干政乱朝,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朕怎么能不防。”
东方朔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陛下说的有道理。只是……”
他刚要说,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要是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刘彻看他欲言又止,道:“你想说什么,朕恕你无罪好了,反正今日呢,朕就是想听大实话,你说你的,有什么说什么,不然满朝大臣,也不会单就叫你一个来,是不是。”
东方朔连忙应声,随即道:“虽然陛下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陛下怕是舍不得皇后娘娘罢,不然也不会这么苦恼这种事情。陛下一方面觉得该干预外戚势力,一方面又苦恼太长时间未曾见到皇后娘娘。”
刘彻听了就大笑起来,拍着东方朔肩膀,俨然好兄弟一样,道:“东方朔,你这个鸭子嘴!”
东方朔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跪,刘彻拉住他,让他坐下来,道:“别跪了,你说对了,朕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心烦,找你来说说话。”
东方朔道:“其实这也好办……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大日,陛下去哄一哄,探探口风,卑臣说句大实话,皇后娘娘毕竟是个女子,如今又身怀龙种,哪个女子能不欢心陛下的宠爱呢?”
刘彻真想告诉他,偏偏这个人,就不欢心自己的宠爱,素来都是风波不经的样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不会高兴,半个月不踏进椒房殿的时候,他也不会着急。
刘彻有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这个皇后还真是与众不同,那足智多谋和镇定自若的架子,真不像是个女子。
诸侯王都留在京城里,就为了给嬴政庆贺生辰,因为之前就早有准备,皇后娘娘的寿辰和冬十月离的很近,所以备了寿礼,别管在不在京城里庆贺,那寿礼是一定要有的。
如今太皇太后发了话,让大家都留下来,给皇后过寿,这些人就更是变着法儿的用仅有的时间来搜多贵重的礼物,想要讨好应嬴政。
毕竟皇后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保不齐就生下个儿子,将来成了太子,再是皇帝,谁能惹得起。
宫里头都在为了准备寿宴的事情忙活着,李延年虽然最近都跟在刘彻身边,但是乐府还是他管着,而且除了他也没什么人比他更精通乐律,比他更了解乐府,所以寿宴献乐的事情,他也得管着,一时间忙坏了。
卫子夫也听说了寿宴的事,毕竟现在声势已经这么大了,他见刘彻有些愁眉不展,心里琢磨了一下,道:“陛下,奴婢见陛下这几日都在批改奏章,若是心烦,何不带上卫青,去上林苑打打猎呢?散散心也好。”
刘彻没有多想,他不知卫子夫是想让他出去打猎,这一打猎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出去就五天,寿宴再过两天就开始,如果误了时间回不来,对卫子夫来说,岂不是好事。
刘彻只是道:“现在出去来不及了,再过两天是皇后的寿宴,朕怎么能缺席。”
卫子夫心里头有些失落,原来皇上记得这么清楚,嘴上连忙口称该死,道:“奴婢该死,实在该死,竟然忙糊涂了,一时忘了皇后娘娘的寿宴两天之后就要开始了。”
刘彻没当一回事,毕竟他就算再厉害,始终还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道:“不赖你,也是你太忙了,朕身边大小的事儿,都是你来做。”
“都是奴婢应该的。”
刘彻就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批奏章。
寿宴当天,百官来贺,诸侯王进宫赴宴。楚服为嬴政拿出了正式礼仪穿的衣服,还有凤冠头饰。
嬴政虽不喜欢这些劳什子,但这也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多少人挣破了脑袋也没有的东西,他也不能不戴。
楚服给他穿好了衣裳,又整理了好半天,再梳好了头发,取过铜镜拿着给嬴政照,笑道:“平日里娘娘都不喜欢怎么打扮,娘娘是天生丽质之人,只要稍一打扮,那就是顾盼生辉,倾城又倾国,皇上见了一定高兴着呐!”
嬴政也知道陈阿娇生的漂亮,只不过他可没有心情去欣赏“自己”。
时辰差不多了,诸侯王都已经到了,楚服扶着嬴政慢慢走过去。
众人一见皇后娘娘来了,纷纷站起身来,恭敬的请嬴政上座。
嬴政入座之后,刘彻没过多久也来了,刘彻大步而至,身后还跟着李延年和卫子夫,卫子夫低着头,非常本分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心虚,毕竟嬴政现在的身份是皇后,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侍女,胳膊怎么也拗不过大腿,就怕嬴政给自己使绊儿。
嬴政只是撩了一眼,就没再往卫子夫那边看,刘彻进来,许久未见嬴政,笑着附在嬴政耳边低声笑道:“阿娇姐姐可想朕了?”
半个多月刘彻都没有来椒房殿骚扰嬴政,嬴政觉得很清闲,有很多时间去思量筹谋自己的大计,这半个多月也让嬴政疏远忘记了刘彻的触碰,突然而来的暧昧和旖旎,让嬴政猛地感触到那种酥麻的记忆,身子登时颤了颤。
刘彻自然感受到了嬴政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扶着嬴政先坐下来,然后自己才再坐下来,随即笑道:“众位都坐罢。”
说着转头对李延年道:“都到了?”
李延年回话道:“是的,都到了。”
刘彻点头道:“那就去请太皇太后罢。”
“诺。”
李延年应声之后,低下头往外走,去东宫请太皇太后去了。
趁着这个空当,刘彻欠身子侧过头去,一只手轻轻搭在嬴政腰上,笑道:“阿娇姐姐最近身子如何,匈奴的事情弄得朕头疼的厉害,这些日子实在很忙,也没得空去椒房殿,阿娇姐姐可千万别怪罪朕才是。”
嬴政听他温言软语,十足十是哄女人的招数,虽然嬴政以前也从来不需要哄什么女人,但是他到底是个男子,这些还能不知道么。
听着刘彻这么说,只是敷衍的笑道:“陛下多虑了,妾怎么敢怪罪陛下。”
他说着,为了让刘彻打消疑虑,还得意加了句,“朝事固然重要,可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刘彻有一时怔愣,嬴政可从来没表示过对自己的关系,在刘彻看来,自己这个皇后可能是因为娇生惯养长大,所以从来不关心别人,其实是嬴政根本不想关心他。
突然嬴政跟他说,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刘彻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是自己半个多月没去过椒房殿,所以这才使得嬴政感到了危机,所以转了性儿了。
刘彻本来是想去哄人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一两句话给哄了,心里头还挺高兴。
太皇太后的车仗到了,刘彻扶着嬴政站起来恭迎,老太太看起来也挺高兴的,自从她找嬴政说过话,嬴政就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一段时间之内什么也没做,自然是要打消太皇太后的疑虑。
太皇太后见嬴政听话,自然也就高兴,今日又是嬴政的寿宴,就很给脸子的亲自过来坐一会儿。
大家落座之后,太皇太后要说会儿场面话,毕竟这么多诸侯王都在场,刘彻听着无趣,又想到方才嬴政关心自己的话,这么久没见面,手都不曾碰一下,眼下嬴政就坐在自己旁边,而且无论打扮还是面妆,都是精心准备的,那种出尘的风采,更让刘彻打心坎里痒痒。
刘彻的手本身放在膝盖上,慢慢垂下去,不着痕迹的抓住了嬴政的手,用指尖儿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剐蹭着。
嬴政起初僵了一下,不过刘彻这种小打小闹的动作,嬴政已经习惯了,比这再大的也见识过,所以就没太在意。
刘彻见他不理自己,面色也没有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淡然,就用指尖儿开始在他的手心里打圈儿。
嬴政被他弄得,一阵酥麻感从手心里一下袭了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被刘彻骚扰过,这种陌生又记忆在骨子里的酥麻感,让他有些发晕,赶紧撤回手来。
刘彻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不禁嘴角挑了挑,也不再去招惹他。
太皇太后话说完了,就问刘彻和嬴政有没有要说的,二人都没什么说的,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李延年准备了好几首曲子,专门找庄重喜庆的,毕竟是皇后,也不是一般的后妃,自然要庄重,能显出独到的威严和地位来。
刘彻听了点点头,以示肯定,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李延年揣摩的还是很仔细到位的。
众人开始敬酒,因为嬴政身上不方便,所以不便喝酒,也没人敢过去敬他。
席间除了曲子还有歌女助兴,讴者从台子的两面纷纷而上,打头的女子年纪不大,还是青涩的妙龄,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头发只用红色的丝绸绑住,简单却显得女子脸庞干净秀丽。
刘彻只是一抬头,刚好看见那女子一侧头,将长长的白秀挥舞起来,袖子隔断了视线,似有似无的挡住了女子的脸庞,这样影影绰绰的从侧面看过去,刘彻一怔,这人正是之前在终南山看到的农家女,后来据说是韩说弄进宫来的宫女李妍。
刘彻没想到她进了乐府,而且好巧不巧的还来献乐,最重要的事,李妍这样打扮起来,侧脸看上去和嬴政太像了,虽不像陈蹻一样七八分的相似,但就是偶尔的一眼,才让人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刘彻并不想这个时候见到李妍,毕竟之前嬴政听说过终南山的事,虽然只是韩说瞎揣度圣意,今日是嬴政的寿辰,众人高高兴兴的来贺寿,不想扫了兴,况且嬴政怀孕的日子也不短了,刘彻可不想最后关头出乱子。
李妍拧着曼妙的小腰,含羞带涩的偷偷向刘彻望过去,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皇上皱了皱眉的样子,似乎并不高兴。
刘彻趁嬴政不注意的时候,向李延年挥了一下手,李延年当下注意到,赶紧趋步过去,轻声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刘彻道:“她怎么在这儿?”
李延年看了看台上的李妍,心里一突,他并不知道终南山的事情,李妍是他的亲妹妹,妹妹突然被带进宫,只说长得和皇后几分相似,以后无可限量,李延年自然高兴,当然要多捧着自己的妹妹,让她出人头地,自己不就鸡犬升天了么。
他可不知道皇上竟然不待见李妍,而且看着她就皱眉。
李延年迟疑道:“皇上,您说的是她?”
刘彻压低了声音,就怕嬴政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道:“废话,去去去,赶紧让她跳完了下午,后面没有她的事儿了罢?”
李延年不敢说后面还有,硬着头皮应声道:“没有没有,奴才这就过去,她一下来就让她赶紧躲起来,皇上放心好了。”
“嗯。”
刘彻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李延年可以下去了。
只不过刘彻刚一坐正,就和嬴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还是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别有深意。
刘彻当下莫名的觉得有点心虚,但是烛光之下,那人上了淡淡粉妆的脸颊上,浸染着微微的笑意,这种顾盼生辉的风采,比方才李妍不知道美上了多少倍。
刘彻有一时间被晃花了眼睛,竟然看的痴了,那人一双晶亮犹如点漆一般的眼眸,黑白分明,里面满是自己的倒影,小巧挺直的鼻子十分秀气,两瓣唇不点自红,并不太薄,也不太厚,让刘彻看的心里直发痒,想要狠狠的咬上一口。
嬴政看见刘彻的小动作,只是笑了一下,哪知道对方就两眼盯着自己使劲打量,那感觉似乎要扒皮吃人一样,盯得嬴政后脊梁发紧,莫名的觉得有一种麻嗖嗖的感觉爬了上来,赶紧就移开了目光。
刘彻却挨过去,笑道:“好些日子没见阿娇姐姐了,朕今晚过去,如何?”
嬴政抿了一下嘴,挂上笑容,道:“皇上日夜为国家大事操劳,不必再迁就妾了,若是有事,还是以大事为重罢。”
刘彻听了却微微俯下头,也不管是在宴席上,有种多诸侯王在场,竟然就含住了嬴政的耳朵尖儿,用舌头在上面轻轻的摩挲勾画。
嬴政全身一颤,他决计没想到刘彻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大胆,鼻子里“唔”的哼了一声,腰一下就软了,刘彻正好伸手托着,将嬴政拥进自己怀里。
(https://www.biquya.cc/id15180/819434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