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恩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竟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准确的说是美人计。
一会好哥哥一会宋端公还真是翻脸无情。
“慢着。”
林莺时还以为宋怀恩想为难她，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像是一只徘徊在陷阱旁边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切。
“你脸上有墨迹，要是现在出去的话，旁人会笑话你的。”他尾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年头铜镜一般只有女子闺房里面才有，她转着圈到处找可以反光的东西。
“二楼有镜子。”
在府里这么久，林莺时还从来没有来过二楼。
拾级而上，到了二楼才发现别有洞天，二楼不单是书房，还有一间厢房，衣橱里放了几件寻常的衣物，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想必是宋怀恩通宵熬夜睡在这里。
“镜子在抽屉里。”
她拉开斗柜的抽屉，都是些女子的胭脂水粉，还都点缀了大大小小的同心结。
啧啧，多到泛滥的同心结，这是多害怕不能和张丽燕永结同心？
可惜了，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么多的同心结，依旧绑不住一个心比天高的女人。
她重新合上抽屉，没有动角落里的雕花螺钿铜镜。
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张丽燕的印记，她不想碰这些东西，觉得不干净。
刚好二放置了一个脸盆架，她拎起木桶，往铜盆里倒满水，打湿帕子，凭着感觉一点点地擦拭脸上的墨迹。
这边疾风已经找到了别苑的地契，过来跟林莺时汇合，其实他不理解只是借用两天，跟别苑的人打声招呼就行，也用不着地契。
要不是章管家过来帮忙，他不知道后面马月才能找到地契呢。
一楼没人，倒是听到二楼有动响传出来，他刚想上楼，就看林莺时从二楼下来了。
“这地契就当给你们的贺礼了，祝贺结为异姓姐弟。”
疾风之前的牢骚和埋怨一扫而空，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在一起了。
林莺时也由衷地为疾风感到高兴，盛京城交民巷的一处别苑，就算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没想到宋怀恩出手还是挺大方的，简直是财神爷在世。
“你想要什么？”男人温润的眸子看向她。
林莺时一愣，他刚赏赐了疾风一处别苑，要是她也提出来想要别苑的话，就显得自己太贪心了。
可其他的东西，林莺时还真不感兴趣。
整个摄政王府，但凡是女人能用到的东西早就打上了张丽燕的烙印，她这里可不是转转，更不是垃圾回收站。
“回端公，民女无欲无求。”她眼睑低垂着回话，看起来十分真诚。
宋怀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若是真的无欲无求，怎么会在财神殿长跪不起？”
林莺时：“……”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看林莺时一直不说话，疾风在这边干着急，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这可是千载难遇的好事。
他自作主张开口：“侯爷，要不然赏赐几间铺面，等以后干姐姐出嫁，就当是添妆了。”
既然疾风都说得这么直接了，她也不好意思扭捏了：“那就多谢端公赏赐了。”铺子可比别苑有用，要是能有几间沿街的铺子 ，就跟养了几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样，每天什么都不用做，月底查查账，然后等着数钱就行。
“不用谢，我没打算赏赐你铺子，这是本侯亲手绑的同心结，送给你，祝你和未来的夫婿永结同心。”
林莺时的嫌弃直接写在脸上，还真把她当成垃圾桶了。
“谢谢宋端公，也祝端公和张姑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不就是恶心人吗，谁不会？
疾风的脸都吓白了，瞪了林莺时一眼，匆匆带着她从书房里出去。
“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他把我当猴耍，还指望着我对他恭敬有加？简直做梦。”她随手把同心结扔了。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铺面男人又不给。
疾风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这可是侯爷赏你的，不能随意处置。”
“那别苑归我，同心结归你。”
“行。”
林莺时愣了，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气话，没想到换来这么肯定的回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开玩笑的。”
“你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我就是你的娘家人，肯定会给你准备好丰厚的嫁妆。”
林莺时丝毫不觉得受之有愧，反而臭不要脸地提要求：“那我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疾风的浓眉抽搐了好一会：“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们林家早就没落了。”
“要不是宋怀恩，我们家能这么快没落吗，你就不觉得对我有愧吗？”
“你找错人了吧，冤有头债有主，谁的过错谁弥补，谁欠你的你去找谁，你去找宋怀恩吧，让他赔给你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林莺时蹙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搞得她要跟宋怀恩成亲一样，她才看不上宋怀恩那个二手货呢。
别说是嫁给宋怀恩了，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林莺时都觉得生理性的反胃。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明天下值之后，你去找几个人，把别苑收拾出来，请柬上定的日期是七天后，除了打扫院子还要准备各种东西，时间有点紧张。”
“什么？咱们还要请那些人吃火锅，他们不是好人……”
“请柬都已经送出去了，出尔反尔不好。”再说了，她也想再会会那些人，看看那些言官是真正的为民请命，还是宋怀恩口中的咄咄逼人。
宋怀恩的话可不能全信。
当然这些话是不可能跟疾风说的，她无奈地叹气：“我要是出尔反尔，那些言官肯定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不定还会影响我爹和祖父的名声。”
“哦哦，是我考虑不周，决不能让你爹和你祖父晚节不保。”
林莺时笑了笑，晚节不保可不是这么用的。
日子很快来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早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有些官员先到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新颖的吃法。
一般只有皇家狩猎的时候，才会有打边炉这种情况，把整只鹿用铁叉子穿透架在篝火上烤制。
然后用刀片下来，撒上调味料……
一般都是陛下和达官显贵才能吃到，像他们这种等级的人甚至都没有出席的机会。
“羊肉膻，鱼肉腥，这跟秋猎的鹿肉可没法比。”男人还开始点评上了。
林莺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羊肉片鱼肉片都是林莺时精心挑选的，肥而不腻。
除了可以用特制的铜锅涮肉，还可以在铁板上烤肉，烤肉的炭，是用果木烧制的，烤肉吃起来会有一种天然的果香味。
疾风还找了章管家借了几个手脚麻溜的小厮过来帮忙。
负责在门口登记的是章管家的儿子章浩然，才登记了十几个人，就拿着账本来找林莺时。
“林姑娘……”
“但说无妨。”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这些人也一大把年纪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看他们送的都是什么东西。”
林莺时之前就有心理准备，这些言官的官衔低，俸禄自然也是微薄，她也没指望着那些人能送什么多贵重的贺礼。
她打开锦盒一看，是一个卷轴，卷轴里明显是一张从废纸篓捡起来的寒梅图，还有涂改的痕迹。
其他的礼物，大差不差，要么是字帖，要不是诗词，还有直接捡了一片枫叶，放到锦盒里，美其名曰是书签。
就连疾风这么反应迟钝的人都被气坏了。
一下子打翻锦盒：“这群老匹夫也太过分了，咱们不眠不休地给他们准备各种吃食？他们就这么敷衍？”
要是那些人什么都不带，林莺时还可以安慰自己是文人风骨，可送这些破烂过来，摆明了是瞧不起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还不如宋怀恩呢，至少人家送的同心结是亲手做的。
“简直欺人太甚。”
章浩然安抚盛怒之下的疾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人以后不来往就好了，赶紧吃完赶紧走。”
“吃？吃屁去吧。”林莺时视线冷冷地扫过那群衣冠楚楚的言官。
“你俩回去一趟，把没有吃饭的人都带来吃火锅。”
章浩然：“林姑娘，这样不合适吧，我怕那些言官……”
“没什么不合适的，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那些言官只会弹劾，可她家有没有人在朝廷做官，才不怕呢。
再说了，她在请柬里也没说要请那些人吃火锅，看景游湖也不错。
章浩然还想再劝几句，被疾风拽走了：“赶紧回去，要不然等大家都吃过饭，这些食材就剩下了。”
“烦请诸位世伯移步到湖心亭，我准备了美酒佳酿，歌舞美姬助兴。”
那群言官本来以为只是吃火锅，他们也都知道林家的情况，没想到还有美姬助兴。
“那这些东西？”
“世伯误会了，我干弟弟是开镖局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是给镖师们吃的。”
“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的确适合那些粗蛮的汉子。”
林莺时谦逊地笑了笑，这本来就是自助火锅，还想要人伺候，倒是挺会做梦的。
“你可是太傅之女，可不能辱没门风，要注意男女大防……”字字句句都在说教。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你可不能让世伯们失望，要离不三不四的人远一点。”
……
言官的嘴，简直比饺子馅还碎，尤其还这么多人，林莺时觉得自己面对了几千只鸭子，嘎嘎嘎地叫着。
吵得她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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