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温和的、仿佛不会叫人难堪的眼沉了下去。
这变化极其细微,好像只是她姿势变换、光线略受影响产生的错觉。
周居澜其实很少穿西装。她偏爱真丝或羊毛等天然材质的面料,式样随性且得体。裙长一定会过膝,露一截小腿或脚踝,双腿交叠时高跟鞋鞋尖会碰到地面发出一声响——
就像现在这样。
她两手撑在温曲身体两侧,上半身前倾,修身的黑色鱼尾裙将腰臀勾勒成很漂亮的曲线。
周居澜应是刚结束一场酒宴,她平时很少饮酒,更不会把嘴角的唇脂抿化,晕染出点点红色。她是有些醉了的。
又是一阵叫人不安的沉默。
温曲的手慢慢落回床面,她知道周居澜彻底酒醒了。
但周居澜依旧不动,一时之间,彼此只听得见眼前人的呼吸声。
“——你上次让我解决听颂家里的难题,我帮了。至于听颂之后的选择,你不能怪我。”
周居澜像是随口找的话题,可她的眼神又不这样说,眼眸微弯,眼底没有笑意:“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你乱跑。我原本不想限制你,考虑到你的小女朋友近期不会留在这个城市,未免你跟在她身后添麻烦,你待在我身边。”
顿了顿,周居澜可能自己都觉得这句补充得既可笑又没有意义:“别让你母亲担心。”
像是借此重新拿回长辈的独有权利,周居澜再度用手牵了牵被角,语调终于平缓下来:“好好休息,晚安。”
…
这病来势汹汹,还赖着她不肯走,养病期间系统都不敢吭声,生怕宿主问宋微时近况——
偏偏宿主病得越重,姓宋的吸血鬼活得就越好。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温曲能见到的人只有三个,周居澜、家中阿姨和医生。
她的母亲在两月后才得知她住在周居澜家里,来了个电话简单刷了存在感,对她生病的事一无所知,也显得那天夜里周居澜那句‘你母亲担心’有些幽默。
大半年过去,温曲的身体都开始习惯周居澜时不时触碰。
后来周居澜在另一处住宅邀友人聚餐也将她带上,当着友人的面替她盛汤或倒酒,又替她将没喝的酒喝完,相处时透出的亲昵已不是对晚辈的照拂,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周居澜待周家小辈都没有这么和善,常常是谈话间自然地就将目光转到身边人身上,见她吃得虽慢但好歹把自己盛的食物吃掉,周居澜心情会非常好。
-
温曲还没跟宋微时换回来前曾用手机约虞听颂吃饭,又单方面取消约定。取消饭约的理由找得极其敷衍,虞听颂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温曲是在周居澜的住所居住,虞听颂哪有可能知道她病了。突然取消见面,虞听颂就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天偏要犟着性子在餐厅等到打烊。
自然没等到奇迹出现。虞听颂连着几天都状态极差,甚至要去温曲家门口蹲守温曲——李雨诗忍无可忍,才跟她说实情,让她安分点,等温曲身体好了就会联系她。
于是虞听颂每天都在等。
拍戏的失误次数锐减,效率奇高,就等着导演喊结束她能到一边去亲自抱着手机等消息。
终于温曲回复她了,虞听颂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什么病能失联这么多天?李雨诗是不是还隐瞒了她别的?
这种念头一直折磨着她的心绪,导致她整个人敏感到了极致,有个风吹草动就有情绪失控的趋势。
…
李雨诗给温曲提了个请求,至少三天内回一次虞听颂的信息。
她电话打给温曲不够,还要给温曲发虞听颂在剧组现场的照片——妆发齐全的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攥着手机,唇抿得很紧,像在压抑某种情绪。
其实在温曲约虞听颂吃饭前,她们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证明这种联系本不是必要的。
但就这么临时取消见面又失联多日,将好好一个虞听颂变成了一天没看见温曲消息就静不下心的情绪疯子,别说与人正常交流,她不做出某些偏激的事都算好的。
系统大为吃惊:‘她以前不这样的!’
第一次轮回虞听颂对吸血鬼的爱也是充满独占欲呀,但不会偏激到每天都得盯着人回消息!
它当初还以为宿主是没工夫应付虞听颂所以才敷衍,毕竟又是周居澜又是宋微时,又是身份互换,忙得脑子哪里转得过来?
现在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它觉得宿主挺能勾出人心底的阴暗面。
上回周居澜也是。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周居澜在宿主被换身份时认出了宿主,但它就是有这种感觉。更甚之,它觉得宿主就是知道周居澜喜欢某种特质,换脸后才表现出那种样子。
反正吸血鬼又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她与周居澜亲密。
可惜系统想破头都不知道虞听颂变成这样的原因,它只好弱弱问:‘……为什么呀?’
温曲:笑。
也许是虞听颂意识到有的人能等她空闲再约她吃饭或聊天,有的人却有可能在她繁忙时无声无息离开,等不到她的空闲。
-
春节将至,温曲的母亲没给她发消息邀请她去钱家暂住。而周家错综复杂、人多口杂,周居澜自然不便带温曲。
除夕夜前夕,周居澜离开时说她会在零点前回来。
这不是温曲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在无数个名为春节的回忆里,她既跟宋微时甜蜜纠缠过,也跟宋微时争吵决裂过,也曾一个人看着手机里关于宋微时的恋情绯闻想着下一步如何决策。
她来这个世界的意义好像就是宋微时,她的生命好像都是宋微时给的,一眨眼、一呼吸、甚至高兴与不高兴,都跟宋微时有关。
不论是春节还是其他任何一个节日,都是不断求得解脱的过程。
这个过程逐渐变得愉悦。
零点快到了。
桌面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这是阿姨今早包的——阿姨硬是捱到晚餐做完、被家人催促多次才离开。
温曲本该目送她的离去,然后像个猎手静静等待自己的猎物落网,任何事都不能分散思绪。
但她又觉得,总不能什么事都跟宋微时有关吧?
所以她毫无意义地、悄悄地、将两个红包放到了阿姨的皮挎包里,当做给阿姨两个小孙子的压岁钱。
零点到了。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周居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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