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悬着一轮赤色的月亮,给大地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绯红。
密林中,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在飞速地向前奔驰,其迅猛的势头即便撞上林中的树木蔓藤,也不曾减慢半分。那人身后还不时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喧喝之声,显然有追兵紧随而来,正从四面八方逐渐将其包围。
半晌后,那人冲出密林,在一处悬崖峭壁边被迫停下脚步;待要回头择路再逃,却已被合拢过来的数十道黑影团团围住,困在当场。
合围上来的人群俱是虎背熊腰,身形魁梧的男子,各个手持武器,凶神恶煞。但细观他们的相貌、外形却又与众不同,有人长着尖耳朵;有人长着蛇瞳孔;有人浑身被鬃毛和尖刺覆盖,宛如野兽;也有人皮肤发紫,手如鸡爪,明显全都不是人类。
位于最前头的是一名全身上下都被白色长袍罩住的高瘦男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的粗项链,链坠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圆形金牌,金牌上刻着一个繁体的“东”字。这名男子的脸也被高高尖尖的兜帽所遮盖,看不清样貌如何,只有两只眼睛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只见他伸出右手,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上却长着黑色的长指甲,向悬崖边的被围之人说道:“罗梵,你跑不掉的,跟为师回去吧。”
那个名叫罗梵之人,身形魁梧,火红色的头发向后梳起,在额头两侧还有两支金色的犄角沿着颅骨两侧,向后上方斜指向天。此时,他身上的黑色劲装已多处裂开口子,内里还有鲜血伸出,右肩头上还插着一支利箭,左臂更是完全裸露在外,鲜血顺着下垂的臂膀不断地滴落地上。
不过,他虽然脸颊有汗,却仍毫无惧色,粗狂的眉毛上扬,火红色的眼眸圆睁,咧开的嘴角边露出两颗尖牙,轻笑道:“师父,念在你、我师生一场,今晚就不能通融、通融?”
那长袍男子挺身跨前一步道:“你该知道:‘夜闯魔宫,袭击魔王’是何等大罪?”
魔界铁律,强者为尊。袭击魔王不是罪,挑战失败才是!
罗梵右手一摆,横眉立目道:“屁话!你们奉他为王,不过是因为他最强大;倘若今晚我将其击败,你们现在就该跪下来拜我了。”
那长袍男子道:“你说的没错。但可惜,你输了。所以,今晚你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别无生路。”
罗梵伸左掌,沿着额头向后摸了一下自己的犄角,同时略微扬起右手,手掌心上隐隐泛起黑光,诡笑道:“那倒未必。我还有一条生路,就是去‘人界’!”
这时,长袍男子身后有一名喽啰,猛地挥动手臂,大喊道:“魔将大人,何必再跟他废话。让小的们去把他捉来,给您发落。”
“退下!”长袍男子喝阻手下后,又颇为吃惊地望向罗梵道:“你该很清楚:魔界与人界之间存在着强大的‘次元壁’结界,只有‘深渊级’以下的妖魔才能勉强通过。而你已然达至‘深渊级’的顶阶,强行穿越结界,只会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罗梵还是淡淡一笑,右手猝地一挥,在半空中强行撕开一条裂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百余年来,从深山苦修,到屡战强敌,无论怎样的绝境他都是有进无退,永不言弃。
长袍男子最后劝道:“罗梵,你想清楚了吗?跟为师回去,凭着为师‘四魔将’的头衔,替你求情,当可保你周全。”尽管师徒二人相处时间不长,但毕竟有近百年的情义,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愿放弃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
罗梵毫不迟疑地迈步踏入裂缝,回望对方道:“师父,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言罢,人已消失不见。
长袍男子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道:“徒弟仔,如果你能侥幸逃过此劫,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魔王的强大与恐怖,早已超出了你的认知范畴!”
罗梵首次踏入结界当中,只见四周全是混沌、扭曲的七彩景象,亦真亦幻,心下不由得暗忖:“这里就是隔绝着人间与魔界的‘次元壁’内部?感觉很不实在啊!”
突然间,一阵剧痛忽然蔓延全身,他顿时脸色大变,低头观瞧,竟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从四肢开始,急速化为粉末,飘散开来。
“妈的,果然被那个老头给猜中了!本少爷实力太强,被‘结界’讨厌了……”此时命在顷刻,罗梵顾不得多想,额头正中一点金色的灵光陡然绽现,厉声大喝道:“想吞掉本少爷,没那么容易——元魂出窍!”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便从他的眉心位置激射而出,飞向远方,只余下他的身体逐渐消弭于无形。
舍弃强悍魔躯,等同于舍弃了所有力量;但与性命相比,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妖力没了,可以从头再练;自己能达至“深渊级”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罗梵对自己的决心和实力从未怀疑过。
因为不管怎样,他都要击败那家伙,站在魔界实力巅峰的魔王——修罗;而且一定会击败他,罗梵对此也从未怀疑过。
同样是漆黑的夜空中,天上却悬着一个洁白的月亮。就在罗梵毅然决然地舍弃肉身,穿过“次元壁”之时,一座大楼的天台围栏外侧也站着一名准备舍弃自己生命的少年,不过他的舍弃却并非源于勇敢和不屈,而是出于怯懦和绝望。
这个少年双脚踏在围墙边缘,双臂后伸,反手抓住金属围栏,一边低头向下俯瞰黑漆漆的地面,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我,大爷爷和二爷爷就不会把我们赶出‘洛家’……如果不是我,爸爸、妈妈也不会被家族中的人看不起……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为了多挣加班费而熬夜赶工,更不会因此出车祸身亡……那些人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扫把星,活在世上只会给家人蒙羞……”
说到这里,少年似乎鼓起了最后的勇气,低吟一声道:“永别了,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永别了,小玲。”接着,他松开了握着栏杆的双手,整个身体立刻前倾落下,砸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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