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过一家梨园,随春远忽然来了兴致。
“许久没听戏了,今日你们陪我看出戏可好?”
萧蝶脚步停在梨园外抬头看了看。
片刻后笑了,“好啊,那就看一出戏好了。”
萧蝶答应了,萧玮更无不可。
三人进了梨园,坐进了二楼雅间。
随春远点了几样小食,戏没开场,就把一盘酸梅饼推到了萧蝶跟前。
“尝尝这个,可合你的口味?”
他和萧蝶毕竟做过多年夫妻。
萧蝶的喜好他还是知道的。
她喜酸,不喜甜,喜辣,不喜咸。
这酸梅饼,正戳中她的喜好。
萧蝶用指尖捻起一块,放入口中,“确实还不错。”
萧玮听她夸,虽然对酸的东西不感兴趣,也还是记在了心中。
出了梨园,天色已经不早了。
三人回了客栈,这一夜很安静。
随春远没来勾勾搭搭,穿着浅色新衣的萧玮也没来她旁边转悠。
第二日是个好天。
越临近夏日,天气越热。
客栈给送了冰盆过来,屋内才凉爽了许多。
今日萧玮起晚了。
他唇色有些发白,脚下虚浮的推开房门,只觉得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随春远比他起得早,抢到了给萧蝶送饭的机会。
萧玮走出房门时,他正端着托盘从萧蝶房里出来。
“姐姐怎么样了?”
萧玮问道。
“挺好的,估计明日就可以继续赶路了,不过就是食欲不太好,可能是今日太热了。”
说着,随春远越过他下楼送餐盘去了。
萧玮想起昨日合萧蝶口味的那碟酸梅饼,弯了弯眼睛,转身也下了楼。
酸梅最是开胃生津,一定是讨姐姐欢心。
他打定主意要让随春远知道,谁才是对他姐姐最好的人。
却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深渊陷阱。
随春远看着他向着梨园的方向而去,沉着脸,没一丝表情。
他是商人,只想互利互惠,不欲害人。
可如果他不害人,别人就要害他呢?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
又细细想了一遍自己是否有纰漏。
确定无误后,他上楼,回了萧蝶的房间。
可推开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他身子僵住,片刻苦笑后开来。
再说萧玮那头,他一路跑到梨园,毫无犹豫的就一头扎了进去。
看见小二,说自己要打包一份酸梅饼。
小二笑着弯腰,把他领进了后面的雅间,让他在这稍等。
可等着等着,萧玮觉出了不对劲。
明明昨日他们三个人,刚刚点了小食,转眼就送了过来。
可见酸梅饼算是招牌,是直接备好的。
今日怎么会这么久?
萧玮觉得不对,起身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涌了进来。
萧玮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转身一刀破开窗户,就要翻窗逃走。
谁承想窗外正站着一人,抬手一掌,萧玮被打在胸前,倒飞回雅间,压在地上,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那血顺着他额外苍白的脸滑落,直直落在他的衣服上。
萧玮一呆,喃喃道:“这是姐姐给买的衣服……”
窗外那人跟着跳进了雅间,他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姐姐给我买的衣服!”
枭三愣了一下,发出一阵沙哑的笑,“枭五啊枭五,我们都纳闷你为何突然叛了贵人,原来是找到家人。”
“你说,我是该对你说声恭喜,还是该对你说声……一路好走呢?”
“虽然这是件喜事,但凭什么呢?”
枭三动作夸张的挥舞着胳膊,语气也突然尖锐,“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家里人都死绝了!偏偏你找到了家人!她还给你买衣服!我们都还是骷髅,是游魂,是刀刃,凭什么你独自有了亲了长了血肉!!”
枭三原本白净柔和的脸,因为这通嘶吼青筋毕露。
他声音又转弱,仿佛能被一阵风吹散,凉气却只增不减。
“枭五,你该死啊!既然已经毒发,那你是打不过我的,今日就让你那姐姐给你收尸怎么样?”
“我把你剁成肉泥,只留个脑袋好吗?”
“你说,你那姐姐会不会吓破胆子?会不会扔下你的尸体跑了?会不会后悔见到你,和你相认?”
“要不……我也送你姐姐去见你,怎么样?”
“枭三!!”
萧玮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
他撑起身,像个在守护最后一块地盘的小狼崽子,拼尽全力冲了过去。
可枭三根本不怕。
他笑的异常快意,一边躲闪一边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毒发后,越是剧烈的行动,越是在加速死亡。”
“枭五,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呢?”
萧玮知道自己体内有毒。
可他没见过有人叛逃,也就不知这毒的厉害。
他以为但凡是毒,就会有解药。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可他还许诺了姐姐,会一辈子照顾她……
萧玮的眼泪从眼眶不自觉的溢出。
他不能死。
他知道孤伶一人,无根无萍的难过。
他不想姐姐后半生都是如此。
他要活着。
他还没和姐姐回老家,没去爹娘的坟前祭拜。
他……他舍不得这破烂的人世了。
萧玮发出一声声的嚎叫,拼着全身力气想赶紧把枭三斩杀。
可枭三只是躲。
他只是嘲笑着,看他痛苦,看他挣扎,看他在满怀希望后再渐渐绝望。
其他人也在笑。
他们欣赏着大名鼎鼎的枭五的狼狈,好似这样,他们这些早早亲人死绝的,就赢在了高处。
直到……
他身后的窗户被敲了敲。
一张脸探了进来。
“打搅了,我想问一下你们看见我的弟弟了吗?”
来人姿容绝色,声音也轻轻柔柔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却浑然天成的娇媚。
她皮肤很薄,极白的肤色下透着淡淡的粉。
看起来有些柔弱,像江南春日下随风摆动的柳条。
纤细且易碎。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
一时没注意到,萧玮已经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
他们没回话,萧蝶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们不知道,我弟弟啊,才十六岁,明明还是个孩子,主意却正的很。”
“他什么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却忘了如果他出事,我这个姐姐岂不是很难受。”
“他也忘了,他姐姐不是玉雕的摆件。”
“他姐姐我啊,也是和他一样,是在水中火中交替捶打出来的,也开了刃,也能封别人的喉。”
“我说的对吗?小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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