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缘深缘浅
小孩子纯粹。
有个小孩子，生活好像也能更有些希望。
院子里已经有几个小朋友过来了，丫丫似乎也已经从刚才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这会儿正带着小朋友们参观她的动物园呢。
陈望接了个电话，到一边去了。
林向薇说这里的花挺好的，问我能不能采几支回去。
我说这都是陈妈妈种的，你跟她说说吧。
现在是秋天了，正是花期最盛时，让陈妈妈帮你挑几个好扦插的吧。
“林哥，我去车里拿下药。”陆绪说了一句，就先走了。
我坐在林向凡旁边，目光接过去的时候，我知道他好像是有话要对我单独说。
“高韵，你方便的时候，能帮我劝劝阿薇么？让她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林哥，你是指——”
“我这个情况，心里早就有数了。”
林向凡平静地说。
我听不得这种话，什么时候听，什么时候都难受。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要就这么放弃希望。说不定会排得到合适的捐赠……”
“那都是听天由命的事。真遇到了固然好，遇不到，也不能当希望来盼着。”
林向凡说，“但是阿薇最近有个想法，我觉得有必要找你劝劝她。她没什么朋友，蓝瑶我便更不敢求了。”
“为什么？”
我更加迷惑了。
林向凡苦笑：“阿薇非要让我答应……说，等我走了以后，她想要怀个孩子。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找了什么国外的机构。一直求我答应配合，这……”
“这种事，我还真是蛮难对旁人启齿的。但阿薇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走……”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我想这种事怎么配合？
林向凡的身体都这个状况了，似乎也不能强求吧。
但很快我一下就明白了，林向薇是希望他能接受相关机构的采样留存。
以后等他不在了，自己再去申请受孕做人工。
其实这种事不算不合法，国内也有很多，年轻男子在没有子嗣的状况下患了重病，或者植物人，脑死亡之类的。
父母为了能留下一份香火，委托采样留存，希望妻子愿意接受人工·受·孕。
但前提是，必须是合法夫妻，而且妻子本人是有强烈生育意愿的。
那种违法D·孕的，肯定是不行的。
“阿薇想要跟我去登记，然后……这段时间，她像魔怔了一样，一直在恳求我，说就算我离开了，至少她能有个孩子，有个念想，也能好好活下去。否则我只要一走，她就要跟着我去。”
“可问题是，我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做？她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会遇到新的人，会有自己的幸福。”
“更何况，我这一生便是没有机会与她相爱相守，又怎么能用这种方法绑住她一辈子？”
林向凡说的真切，我听得也是无奈。
从兄长的角度来说，他必然不能接受林向薇的后半生以此为终。
从爱人的心态去想，深爱的女人没能有过一天夫妻之实，最后居然借助科学手段，生个……孩子？
这算什么事儿呢？
不过我也算是能明白林向凡为什么说，这事儿除了找我说，他甚至都没办法去找蓝瑶劝。
因为蓝瑶正怀孕着呢，挺着个大肚子，跟林向薇说，不行你不能做这种傻事？
“高韵，帮我劝劝阿薇，这事儿让她别琢磨了，我不可能同意的。她再这么折腾，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多活了。”
我赶紧表态：“林哥你别这么说，我会找时间劝劝薇姐。但是你应该明白，她对你的心意真的已经压抑的三十年了。突然什么都说开了，却立刻面对着生离死别。站在她的角度去想……”
“只能怪缘分浅。”
林向凡苦笑。
我说，这话我真的不能认同：“你俩也叫缘分浅？你俩从一出生就在一起，老天爷把红线都给你们刻在骨头里了。但凡你稍微……稍微不要那么太伟光正……”
爱情是自私的，是要强取豪夺的。
哪有那个少年，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爱，可以出现在旁人的单车后面，可以在篮球场上给被人加油呐喊。
你是怎么做到的，爱了她那么多年，看着她不停地受伤，碰壁，一次次把日子过得像浆糊一样，还能忍心让她重蹈覆辙的？
你为什么从来就没想过，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告诉她，咱们不要男人了，有我在。我不要做你哥哥，我要做你的男人。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
但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命的挚友，我共情到近乎撕心裂肺的痛。
这世上完美又精彩的爱情太难了。
或许书读得越多，越顾及，越算计。
反倒是蓝瑶和七夜那两个傻子，九漏鱼的典范，爱得那叫一个甜甜腻腻。
彼时，我看到林向凡的眼睛里有一层很淡很淡的雾气。
“我以为她从来都只把我当哥哥……”
确实，同样的话，我也在林向薇那里听到过。
——我以为他从来都只把我当妹妹。
我想，林向薇现在或许真的是魔障了。
她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脾肺挖出来煎成孟婆汤，续林向凡的命，也续他们两人浪费了三十年的缘分。
所以她无所不用其极，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能够坚持下去的办法。
活下去，爱下去的理由。
所以，她才想到了这个荒诞的办法。
可是她不想想，林向凡怎么可能答应？
“你放心，回头我找个时间劝劝她。”
我对林向凡说，“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放弃，林哥。说不定真的会有机会。真的。”
“谢谢你高韵。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愿意坚持下去。”
癌症很痛，肝癌尤其痛。
有时候我们负重坚持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再多陪陪我们的至亲至爱。
“孩子是真可爱。”林向凡看着丫丫和那群小朋友的方向。
“我从没跟人说起过，其实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如果……真的能活下去，我一定会跟阿薇结婚，多生几个……你们不知道，阿薇小时候真的好漂亮……整个院子的小男孩都争着拉她的小手。我打也打不过……”
一阵风过来，吹了一片叶子落在林向凡的腿上。
我刚想伸手过去摘下来，就看到他的手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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