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对不起
谢春荣走后没有多久，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望着白炽灯，我的思绪浮浮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异响。
那动静非常小，像是怕惊动我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装睡。
没有一会儿，那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封城站在我的床边，望着我，像是叹了口气。
感受到那人的气息，我不自觉的眼睫就颤抖了起来。是封城。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如同有实质性的东西似的，在我身上划过。
我屏住了呼吸。
最后封城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
手指冰冷，烫得我一个激灵，差点睁开眼睛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封城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装睡。”
我不动。
他无奈地：“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就要亲你了。”
没办法，我只好睁开眼。
封城包裹在一身病号服里，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缠绕着的白色绷带。
显得他整个人特别消瘦，都瘦得脱相了。
和将死之人似的。封城看着我的眼睛，对视间，我心里和被什么触了一下似的。
接着我不自然地别开脸去。
封城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了我半晌。
才道：“……阿雪，对不起，吵醒你了。”
心口的旧伤隐隐复发。
封城继续道：“我就来……看看你。”
我伸出手，压住突突突的太阳穴：“医院那次……你没有想到我会和薛月清走，对吗？”
封城顿住了。
“你本来想的是，让薛月清带走封雪，然后你好把我撇下，自己去和奇点同归于尽，对吗？”
封城没有回答。
我看着封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整张脸都陌生了起来。好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胸口的气卡在喉咙，一时半会居然下不去。
“事情变成这样，我很抱歉。”
封城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被薛月清带走。”
我转过脸来，望着封城：“我恨的不是这个。”
我动了动嘴唇，看着封城的脸：“我恨的是，你和封雪掏干净了一颗心要和奇点拼命，到最后却要我一个人活下去。”
“阿雪……”
“你一直说你不想做同归于尽的事，其实正好相反，你一直就计划着，甚至盼望着……和薛月清一起死，对不对？”
“……是。”封城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半晌他望向我：“如果不是你出现的话。我想……我会很高兴有这样的结局。”
“你不懂，那种长期身在黑暗中的感觉，只有死才是解脱。”
我缓缓闭上了眼。
“死就是死了，而活着的人，每一分钟都在忍受着煎熬。更不要说，有回忆这种东西。”
我睁眼，凝视着封城：“既然你一开始就给自己安排了死路，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我爱上你？”
说着，声音就忍不住拔高了：“难道你要我抱着你的骨灰哭，下半辈子都在愧疚和悔恨中度过吗？”
封城向来能言善辩，此刻也只剩下了摇头。
“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么……无私。”
封城望着我的眼：“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因为这句话愣住了。
“如果不能和你活下去，那能在你回忆里活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我气得手指都抓着床单蜷缩了起来，指骨都在微微发白。
封城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恨我，恨我瞒着封雪的事情，瞒着我的许多事情……但是……”
“没有但是。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
我打断他：“我会去。如你所愿，成为封雪，去指正我的亲姐，指正薛月清，那些罪行，我都会一一去揭发。”
封城盯着我的脸：“但是……你不会再和我好了，对吗？”
不会和我好。
这种话，其实很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才会说出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听到，我居然觉得这句话杀伤力可以这样大。
以致于我再次开口都必须重新积攒勇气。
但我还是开口了。
“封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我只有一个条件。”
“……”
“我要离开你，离开封家。”
话音刚落，封城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我的话语，像是无形的箭一般，无声地没入了他的胸口。
他脸色看着实在惨白得可怕。
我差点以为他就要这样倒下了。
但他没有，见我在看着他，抬起手：“没事，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只是……”只是什么，他没有继续说。
我冷着一张脸，努力不做出任何表情。
空气凝固了很久，如同冰块凝结了似的。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封城的脸色出现了空白茫然的表情。
好像我说的话他根本不能理解、或者根本，没有办法消化。
沉默了很久，封城抬起头看我，沙哑着嗓子：“你……你……”
你了半天，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其实很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样茫然失措的表情。
好像他整个人一下子没了主意似的。
想到这里，我暗自发笑。
但他是封城。
封城怎么可能没有主意。无论如何，走到山穷水尽，他也总是会有办法的。
最后，封城抬起手，像是要摸摸我的头。
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去局里……做几个纪录……”
“到时候，你……”
封城顿了顿，像是根本没有办法把后面的话说完整。
沉默，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
他卡了很久。
我目光和他一接触，便四肢百骸地痛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都抵不过他这句话来得更痛心。
封城的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来。“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努力地想做出潇洒的样子，只是他苍白的脸色，失魂落魄的神情，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眨了眨眼：“做完纪录后吧。”
“你想去哪里？”
我听到这个问题，抬眼看封城：“我想知道我是谁。”
“……”
“之前，你说过我来自个大家庭，我……我想回家。”
提到这个问题，封城脸色刷地更加惨白了。
那种惶恐，简直到了无法掩盖的程度。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封城会露出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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