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纸店,店里正在清扫的小伙计看过来。
店中有三人,两个伙计,一个掌柜,其中掌柜的和一个伙计是一起的,另一个伙计是本地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这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大儒若无其事问道:“掌柜的呢?”
“您来了,掌柜的和小李在后面。”小伙计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带您去。”
大儒摆手:“不用, 我自己去,你忙吧。”
他也算是老主顾,而且和掌柜的关系不错,小伙计也没有客气,由他自己去。
后院里挺安静,厢房中有点小动静,平时他们见面商谈也是在这里。
大儒也没多想,上前敲门,没等里面应,他自顾推门进来。
这一进来,瞬间愣住。
里面的人他都认识: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捻着纸张看的,是颜如玉;她对面坐着的是霍长鹤,虽然易了点容,但也能认得出;站在一边的是方丈。
再看另一边,被绑着的是掌柜的和伙计。
大儒张张嘴,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颜如玉抬头看他,似笑非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大儒心说哪里是不知道,分明就是知道了,到这里来堵他。
大儒苦笑:“王爷,王妃,他们不是恶人,不如放开说话?”
霍长鹤冷笑,眸光比冰还冷:“你还有闲心管他人?不如先顾你自己。”
大儒叹口气,掀袍子跪下去:“王爷恕罪,隐瞒身份实在是不得己,主子交代,我也不敢不从。不过,主子也无恶意,只是不想给王爷添麻烦,是我愚笨,办事不利。”
霍长鹤眸子微眯:“你主子是何人?”
大儒伸手入怀,方丈在一旁喝道:“他要拿枪!”
大儒:“??”
颜如玉:“……”
方丈:“不好意思,说错了。”
大儒把一个小布袋拿出来,小布袋灰扑扑的,看着并不起眼,里面装的似乎也不是银子。
大儒没把东西取出来,双手奉上。
霍长鹤把小布袋接过,手指一捏,猜测大概是什么,但是打开面袋,看到里面的金黄色,还是愣一下。
他猜到是令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颜色。
这是皇族才能用的。
霍长鹤把令牌递给颜如玉,颜如玉抽出一半,诧异道:“你是六皇子的人?”
大儒点头:“回王妃,正是。”
霍长鹤低声道:“六皇子的母妃,姓陈。”
刚才掌柜的说了,东家姓陈。
“他们二人是从其它地方调配过来的,”大儒接过话说,“是在王府被判流放当天夜里,六皇子命人执信去了离幽城最近的地方,掌柜的和小李接到信就到这里来,就是想着先安定下来,暗中打探情况,若有朝一日,王爷有麻烦用得着他们,也好出手相助。”
霍长鹤一愣,王府被判流放当夜?六皇子就开始为他筹划安排?
“主子说了,他虽然人微言轻,没什么话语权,但手底下也些忠诚的人,陈家人这些年也出了些力,不怕王爷笑话,主子府里的开支用度,单靠那点俸禄哪里够?多亏陈家有些生意,时常补贴。”
“主子说,王爷的安全最重要,若是王爷在此处不好度日,就让我等出手相助,如果王爷神武,能变逆境为顺境,那我等就是蛰伏不用表露身份。”
大儒目露钦佩:“事实也被主子料中,王爷王妃同心协力,不但没有困境,反而事事都摆得平,所以我等也按照主子吩咐,没有表露身份。”
霍长鹤心头微震,自从王府获罪以来,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人他见过太多,但忠义之士,重情重情的人也有很多。
但六皇子身为皇子,本身就不受宠,却为了他,偷偷安排这些,要知道,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却极费心神,也要冒极大风险。
一间小铺子,一个小信息网,看得见的两三人,看不见的是更多人背后的努力。
更别说一旦被皇帝得知,知道自己的儿子,暗中与自己作对,是怎样的勃然大怒。
六皇子本就势微,他能不能承受得住皇帝的怒火,都未可知。
霍长鹤沉默不语,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颜如玉也极感意外,很受触动,但她比霍长鹤更理智。
颜如玉问道:“令牌是六皇子给你的,那你那个布褡子,是哪里来的?别说是你捡来的。”
方丈道:“就是那个上面有图案的,别装想不起来。”
大儒微愣一下:“那个?那个确实是我的,也确实很久远了。”
大儒撸起一点袖子,露出左小臂,在手肘部位,有一个小小的青色纹身。
只有一个钩,像是一个蝎子钩。
颜如玉微蹙眉,没有说话,等着大儒自己解释。
“我呀,”大儒自嘲笑笑,“我父亲是汉人,我母亲是苗人,我在苗疆长大,小时候不懂事,就是觉得父母话少,尤其我父亲,几乎不怎么说话。”
“每到中秋或者过年,他就眺望着一个地方,我问过他在看什么,他也不说话。”
“后来长大一点,我才知道,他是在想家。”
“他是被我母亲相中,用情蛊强行留在苗疆,而非自愿。”
“后来他决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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