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什么时候出狱我不知道,但是,冯艳还干那个。”我低下头说。
“……”他听后,也默默的垂下头去。
我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神,很特别,不像曾经那么恨了,更多的是无奈。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是想妈妈的。
“哥,你爸如果赚钱了,为什么不跟冯艳和好呢?”我单纯的问。
问出来之后,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傻了吧唧的。
我当初背上那个“站街女”的骂名后,很多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现在冯艳是人尽皆知的站街女,陆峰又怎么会要她呢?
“很多事儿你不知道,我听我爸的那些兄弟们说,我爸之所以入狱,就是被我妈害的。而且,害的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我问。
“我爸是自己举报自己强奸了我妈……”
“什么?”我不解的问。
“我也说不清楚,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他们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我感觉刚才我爸聊你亲生母亲的时候,有点儿不正常,像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觉得那些事儿肯定跟你的身世也有关。”陆历说。
“嗯,我也有那种感觉……”
“改天再问问他吧!不过,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未必还记得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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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他送我回家。
虽不是熟悉的路,却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他。
陆历的守护,跟付香芹的守护,很不一样。
付香芹像太阳,一直在头顶照耀着我;而哥却像是心里的太阳,从我懂事起,就守护着我。
甚至于,我闭上眼都能将他的脸清晰的印出来。
他坚毅的眉、他那与年龄一点儿都不相符的眼神、他那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勾起来时,痞味浓重的唇……
这半年多未见,他比我高了一些,我知道他还会长高。我觉得他会像他爸爸一样高,一样的壮。
只是,我没有见证他的成长。
若是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话,我一定会跟他聊到很晚很晚。
但是,生活不是小说,更不是电视剧。
没有铺垫,也没有预兆的,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当他陪我回家的时候,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再见见他爸,再问一些关于我生母的细节。
但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只知道我生母是那个大酒店的迎宾女,只知道她以前长的很漂亮,像是个红极一时的模特。还知道,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变成了一个精神病。
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知道她爱上的那个军人叫什么。
陆峰说是京城那边的人,可是,对于从未出过汉江市的我来说,京城,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陆历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会离开一般,他将戴在自己胸前的一个指环摘下来给我带上。
他说:“知道吗?人家说这个东西戴在身上后,能圈住一个人的心。”
我有些懵懂的看着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是,又说不清。
“哦……”我简单的应声。
不知道为什么,迎上他那灼灼的目光时,竟觉得红上有些发烫。
那年我十二岁,他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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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当天晚上吃完饭时,知道陆历已经离开的消息。
我还记得,当时付香芹在给我盛第二碗饭,碗还没放到桌上的时候,张警官从外面回来了。
关上门的时候,脸上很是阴沉。
“怎么了?不是说今天有任务不回来了吗?”付香芹说着走向厨房里面:“没吃吧!我给你盛碗米饭。”
“没吃。”他将外套一脱,露着白色的汗衫,坐到桌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闪烁,最后不避嫌的对付香芹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让我去查冯艳那儿子吗?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他如此一说,我便觉得跟那台机器有关,因为陆峰问我看见什么时,眼神里的警惕性非常强。
“查着什么了?不就是在那个老酒店后头住吗?”付香芹说着,将饭端给他。
张警官拿起筷子摆着手说:“那地儿早不是饭店了,那饭店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啊变成夜总会了!你呀,绝对猜不到冯艳他儿子,跟他那个刚出狱的爹,现在在干什么勾当!”
“你来回叨叨什么呢?到底什么事儿啊?”付香芹坐下问。
张亮在里屋听见后,也好奇的拉开一块门缝偷听(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我一个桌吃饭的)。
“那爷俩制毒!你说他们是多大的胆子!?前些日子就有人发现那爷俩经常在夜总会出没,今天傍晚缉毒处的几个同志接到线人举报后,立刻行动了!结果,那个陆峰贼精贼精的!显然不是干了一天两天了!让他给跑了!哼……听说那爷俩在外地学了半年才回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出卖了而已!”
线人?
难道就是今天下午那个去找他的人吗?
缉毒处又是什么?
那白色的东西是毒吗?
我有太多太多的好奇,但是,一句话都不敢插嘴。
“你说冯艳儿子才多大的?那么小的年纪怎么就去干那个了!我听说,干那个的超过多少克,可是要判死刑的啊!”
“他们那量,肯定死刑啊!”张警官一拍桌子的说。
我一听死刑,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你说你说话就说话,拍什么桌子啊!真是的!”付香芹说着,弯身给我捡了起来。
“这些毒贩,一个比一个精明,真他妈的社会祸害!李菲,你没跟那小子来往吧?”张警官转过头看着我问。
那刻,脖子上的指环仿佛沉了几斤,隐隐的还有些疼。
“没有,我们没有来往……”我撒谎说。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下午还去过那个制毒现场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以后也不要来往,”付香芹给我换了双筷子,坐在我旁边很细心的说:“你是个好孩子,他现在已经成了犯罪分子,你们两个可不能在一起,他绝对会教坏你的!知道吗?坚决坚决不能来往!嗯?”
“嗯,我知道了。”我说着,低头吃饭。
可是,原本软绵绵的米饭,此刻,如同嚼蜡。
见我应声后,她又转头问张警官:“那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冯艳啊?”
张警官愣怔片刻后,甩了句:“告诉她吧!但是,以后那地儿你也别再去了!那地方也是毒品的重灾区。”
“是吗?这么严重?”付香芹有些不敢相信。
“咱们这地儿打击力度大,比南方一些地区好多了,但是,还是有很多社会瘤子盘踞在那儿!一定要多注意。而且这罪犯脸上也没写着罪犯,扒手脸上也没标志,看似跟咱们不可能扯上关系的那些凶事啊,总会以莫民奇妙的方式出现在咱们身边!所以,咱们活着啊,就该多提防着点儿。”张警官说着,又盯了我一眼说:“还有李菲,你也多看着她点儿,可别让她再去那片了。”
“她不去!真是的,你以后少提那事儿行吗?吃饭!”付香芹白了他一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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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十二岁的年纪,第一次体会到了失眠的滋味。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冲进我的耳朵。
制毒、罪犯、缉毒、社会瘤子、死刑……
摸着胸口的指环,纠结的一夜难安,那种牵挂、担心,难受极了。
就像张警官说的,很多很多的事情,看似离我们很远,但是,如果我们不提防着点儿,那些坏事就会润物细无声一般,让人不知不觉中身陷囫囵。
可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你永远不知道老天爷接下来会给你安排什么,在哥哥标记成罪犯后,当哥哥跟毒品产生联系之后,我以为这事儿算是顶到天了。再也不可能出现别人犯罪了。
但是,生活总是会出其不意的打你一巴掌,并告诉你——你想的还是天真了。
那天之后,付香芹将陆历的消息告诉了冯艳,还告诉她陆历跟着他爸去外地了。现在,他们成了汉江市警察局的缉拿对象,他们以后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问冯艳听到这个消息后,说了什么。
付香芹听到我的问题后,没有做声,眼中含着泪的叹了口气,便向卧室门口走去。
走在卧室门口时,半转头的说了句:“你还小……等你以后长大了、当妈了。那时候,你再想想这个冯艳,你就知道啥是‘心都死了’的感觉了……”
我确实还小,但是,我却能懂那种心死的感觉。
上次去冯艳那,说我考试成绩的时候。离开时,我从她眼神中看到过“心死”。
灰蒙蒙的,连当时的门头标志、行走的农民工、那些小贩,都是灰蒙蒙的……
然后,在半年之后,冯艳真的就死了。
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初付香芹没有去告诉冯艳关于陆历的事情,那么她会不会死?
我想应该不会,但是,我又觉得她可能还会死。
只是,或许,她死的不会那么挣扎。
不,应该用狰狞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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