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草木、血液。”魏行山重复了一下,然后说道,“哎?草木不对啊!”
林朔听了点点头,脸上颇有些欣慰:“总算不笨,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是啊!”魏行山说道,“这种山洞内部既无光源,也无热源,刚才我们一路走来,也没听到水声,这说明这里面大概率没水。在这种环境下,你能闻到点儿苔藓的气味,我信,草木怎么可能呢?”
“但是我闻到了,为什么?”林朔问道,“给你一个提示,确切地说,那是树木被剥了树皮,树干里的汁液流出来,汁液将凝固未凝固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这种树,叫做长叶云杉。”
“嘿,你这狗鼻子,这也太细致了。”魏行山轻声嘀咕了一句,被周令时在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师兄,怎么能这么跟师傅说话呢?”
魏行山似是被提醒了,看了一眼周令时:“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周令时想了想,说道:“这雪人还是很狡猾的,它会做陷阱。我想这树木被剥了树皮,就是被它拿来做陷阱了。它做得那些陷阱啊,我之前见识过,其实结构原理都挺简单,但是架不住这儿太黑了。
咱要是这么进去,那真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啊!
很容易就中招了。”
“咱们是容易中招,这不是还有师傅在吗?”魏行山说道,“他又不会。”
“是啊,师傅,还请您明示。”周令时说道。
林朔说道:“其中血液的气味,本身不太新鲜,比雪人留在这里的血腥味,还要陈旧不少。这说明,雪人不在里面。
那块山石底部的血手印,是它故意按上去的,就是想诱导我们进到山石背后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魏行山终于明白了,“那这么说起来,这雪人也太狡猾了吧?”
“何止是狡猾啊,心思还很稳呢。被削了三根手指头,它非但不慌,还知道利用血手印,把这个圈套加上一道保险。”周令时啧啧称奇道,“这东西已经成精了,难怪我师兄斗不过他。”
“我当然斗不过它了。”魏行山倒是很爽快。
“我是说,我之前那个师门,吴家门下的那个师兄,郑南山。”周令时似是自知失言,尴尬地说道。
林朔听了周令时这番话,心里有些奇怪。
周令时这个人,是个人精,说话非常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新的师傅面前,提及之前的师门,这种不妥当,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既然发生了,说明他在这方面,心里多少有点儿疙瘩,这才在这儿旁敲侧击。
这种旁敲侧击很隐晦,但林朔还是听出来了。
林朔于是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猎门中人改换门庭,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头我会让吴家,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说得过去。”
“谢师傅!”周令时赶紧道谢,随后说道,“师傅,这既然提起来,您恕我多嘴,提醒您一件事儿。
吴家在您面前,那是一个唾沫星子淹死了。可吴家的靠山,是云贵苗家。
尤其是我之前的老恩师吴天南,他跟当代的苗家家主,早年相识于苗家家主落魄之时,那是拜把子的交情,苗家家主得叫他一声义兄。
我周令时,之所以能对猎门中的大小事情多少有几分见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恩师离九寸门槛的苗家关系近,有消息透过来。
苗家的九寸门槛不如您高,但现如今,是六大家里最人多势众的一家,整体实力在咱猎门里,那是首屈一指的。
所以我的事儿啊,师傅您别办得太直,先跟苗家通通气。
否则在平辈盟礼上,他们因我的事情找到了由头,给您跟苏家主添乱,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林朔听完这番话,心里非但没有不快,反倒是有些欣慰。
这周令时,考虑事情挺周全,而且确实替自己这个师傅着想了,否则他不必说这个事情。
更难得的是,他这番话的格局不低,对猎门九寸门槛以上的暗流汹涌,他是有察觉的。
林朔点点头,说道:“你说得这些,道理是没错。可是不巧啊,我跟苗家的关系,不怎么样。”
“啊?”周令时有些惊讶,“这是为什么?”
“你就别问了。”林朔摇了摇头。
“哦。”
这事儿,也确实跟徒弟们说不着。
林家跟苗家的恩怨,那是从上一辈开始的。
如今苗家的家主,名叫苗天功,是苗光启的堂弟。
苗天功有个亲妹妹,叫苗雪萍,当年算是猎门里的一个大美人,一身能耐不错。
这个苗雪萍,就看上自家老爷子林乐山了。
那会儿老一辈都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为情为爱,难免行事比较冲动。
林朔听自家老爷子说,苗雪萍曾用一身接近九寸水准的苗家传承,挑战过自己的老娘。
结果老娘当时也年轻,下手没个轻重,把这位苗阿姨狠狠教训了一顿。
苗雪萍,从此就疯疯癫癫的了。
苗天功身为大哥,自己亲妹妹成了这个样子,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但这个人心高气傲,不去找自己老娘一个女人的麻烦。
在他看来,老爷子林乐山才是事情的罪魁祸首,于是过来找老爷子林乐山的晦气。
自家老爷子那时候,行事还不像后来那么圆滑,有人来挑战,那就接着呗。
动手的时候,老爷子以为苗天功的能耐,应该跟自己的结义二弟苗光启差不多,还在九寸之上,所以没敢留手。
一不小心,把苗天功的腿打废了。废得还挺瓷实,苗家医术都治不好。
五年后,双腿瘫痪的苗天功,因为苗光启的出走,成了新一任的苗家家主。
苗家和林家的仇怨,那是再也化不开了。
老爷子后来跟林朔念叨起这些事情,言语之中颇有悔意,但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这摊子破事儿,林朔自然没法跟自己的徒弟提起,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为了能让这新徒弟安心,林朔说道:“你不用担心,苗家要是有说法,这事我接着就是了。”
“师傅,那劳您费心了。”周令时言语之间很是感动。
谈话之间,天光大亮,三人已经走出了洞口。
曹余生、章进、Anne,还有茅大海,已经在洞外门等着了。
看到林朔三人空手出来,曹余生神情凝重起来:“看来我曹某人,有些低估这个雪人了。”
“嗯。”林朔点点头,“这东西能活下来不是没道理的,能耐不错。不但狡兔三窟,还知道请君入瓮。”
“魁首,那这东西更加留不得。”曹余生说道,“否则我们一旦跟飞尸动上手,它万一来个落井下石,我们腹背受敌,那就难办了。”
“是这个道理。”林朔点了点头。
“老林,那我们怎么办?”魏行山问道。
“你就别跟着了,端好枪守住曹家主就行。”林朔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目前的人员配置,随后问道,“念秋,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Anne摇头道。
“好。”林朔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传承猎人,正儿八经的以组队的形式狩猎,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当今世上,当得起这个阵仗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而我们自己,这方面的技巧能耐,也在慢慢生疏。
既然这东西还挺像样的,那我就给它这份尊重。
念秋、章进、周令时,你们三个跟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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