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也好,玥儿迟早是靖王殿下的人,与其他人还是别有牵扯比较好。
桑玄夜又道,“父亲一直很小心谨慎,靖王亦是,摄政王怎么知道的?而他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继续与父亲来往密切?”
桑玥淡然一笑,目光越过梧桐树,落在荷塘的一片粉红色尖角上:“你骗我,我哄你,如是而已。父亲处处防着摄政王,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今天太后算是和护国公主撕破了脸,下一次,指不定就是摄政王府和定国公府兵戎相见了。”
桑玄夜神色复杂,还想再问,慕容耀来了。
“玥儿。”
月光下,慕容耀肌肤如玉,眸似星河,紫色的衣袍被渡了层淡淡的辉光,令他俊美得不尽真实,但此刻,这张勾人心魄的脸上却稍稍带了些戾色。
“靖王殿下,你们聊,我先行一步。”桑玄夜识趣地走了。
桑玥打量着慕容耀,良久,吐出一句:“你不怪我?”别人或许没有看清,但她注意到了,慕容拓使用的是暗器,一掌将蛇震碎成粉末的是慕容耀,想必那条蛇是有毒牙的。
慕容耀半阖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颤,语气是少有的清冷:“不是你的错,如果我是你,也会出手救慕容天。好在你没事,杀慕容天的机会还有很多,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好奇的是,慕容天为何突然跑去跟你搭讪?”
桑玥淡道:“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想想怎么把公主救出来吧。大理寺卿是摄政王的人,公主此番凶多吉少。”
慕容耀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危险的厉芒:“他们难道敢对皇姐用刑?皇姐有御赐免死金牌,便是太后都不能轻易动她一根手指头!”
“殿下,你要明白,这世上不留痕迹的折磨人的法子多的去了,完事后还叫人不敢四处喊冤。”桑玥瞥见了慕容耀的担忧和怒火,放轻了声音,“或许,太后就是想逼公主动用免死金牌,然后尽快将其收回,公主为了殿下,肯定不会就范,那么,吃的苦头就多了。”
慕容耀目光一凛:“我尽快找人顶罪。”
桑玥摇摇头,随手摘了片绿叶,放在鼻尖闻了闻,道:“眼下倒是有个法子,又快又好,且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法子?”
“让敌人后院起火!”
慕容耀望着桑玥似笑非笑的眉眼,霎时茅塞顿开:“你是说……”
桑玥点点头:“要谨慎!”
月光如梭,树影绰绰。
摄政王妃——楚婳沐浴完毕后,换上冰丝亵衣,涂了淡雅的薰衣草香,不管成亲多少年,她对自己的讲究一如出阁时那边谨慎。慕容宸瑞推门而入时,她羞涩地上前为他宽衣解带。说实话,单看样貌,楚婳也就才二十出头而已,这般娇羞之姿就是比少女的也不遑多让。
慕容宸瑞拍了拍她的肩,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难为你了。”
楚婳宽衣解带的手一抖,压住声线中的颤抖:“我时刻谨记自己是摄政王妃,是宸瑞的妻子,是锦儿和拓儿的娘,别的……我不作多想。”
这是在变相保证不会替慕容歆求情了。
慕容宸瑞任由摄政王褪去他的锦服和中衣,看着这个为他操持了一生的女子,心里涌起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但也就那么一瞬而已。
“王爷,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慕容宸瑞在床上坐好,楚婳一改往日的端庄,坐于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个少女般,任性地问道。
“嗯。”
“那王爷说说。”
慕容宸瑞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语气淡淡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抬手,将她鬓角的一缕秀发拢到耳后,楚婳被这温柔的举止弄得面色微红,“我想听。”这么多年,在人前她端庄高贵、娴雅清冷,但惟独对慕容宸瑞,二十多年如一日,娇羞得与成亲时一般无二。
慕容宸瑞对她,起码是很宠溺的,他轻抚着她的背,娓娓道来:“先帝十二年,大周皇帝和香凝皇后来南越游玩,你同香凝皇后一见如故,二人同台献艺,跳了一支《凤舞九天》,那便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你。”
楚婳捶了捶他的胸膛:“姐姐怀了歆儿,我常去宫里探望她,不知留意了你多少次,你竟对我熟视无睹?我要是没有跳那支舞,你是不是……就要去向别人提亲了?”讲到最后,她的话里已带了一分哭腔。
慕容宸瑞沉寂在回忆的喜悦中,眉宇间多了一分迷人的神采,他捧起她的脸,喃喃道:“那支舞,真的……很美呢。”
楚婳的心里像抹了蜜一般,笑容甜美:“若非姐姐有孕,姐姐、我和香凝皇后三人同舞,那才叫惊世奇观!”
“不用,已经够美了,那样就很好。”慕容宸瑞的眼眸越发深邃,如一汪泛着黑光的深潭。
楚婳突然忆起了什么,眸子里氤氲了一层水雾,美得惹人怜惜:“王爷,我担心锦儿,洛邑的局势那么紧张,刀剑无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慕容宸瑞搂住她的肩,“锦儿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楚婳的心里被甜甜的幸福充斥,紧紧地抱住了这个让叫她爱得不可自拔的男子。慕容歆的挑拨在这一刻不攻自破,她坚信,王爷与她夫妻缱绻、鹣鲽情深。那么多年来,府里的侧妃、姨娘不少,王爷却很少在她们房中留宿,即便留宿过后,那一碗避子汤是少不了的。王爷并非不知,却都由着她,证明,王爷的心里就只爱她。
“殿下!”
气氛染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时,门外传来了秦公公担忧的呼唤。
“何事?”
“回殿下的话,皇上惊吓过度,夜不能寐,太后请您过去探望。”
楚婳面色一凛,对门外扬声道:“摄政王已经歇下了,明日再去探望皇上。”
慕容天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平日里给他和太后几分薄面是不想落人口实,私底下,楚婳还真不将那对母子放在眼里。
“这……”秦公公为难地迟疑道。
楚婳素手轻抬,放下绫罗帐幔,不理会秦公公,对慕容宸瑞娇嗔道:“王爷,天色已晚,歇着吧。”
慕容宸瑞阖上眸子不语,楚婳嘴角一勾,霞云爬上面颊,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殿下!殿下!不好了!”
二人如胶似漆之际,秦公公惶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皇上和太后居住的万和殿来了刺客,太后受伤了,皇上晕过去了!”
二人身子一僵,楚婳暗骂太后多事,怎不被那刺客刺死算了?慕容宸瑞已然坐起身,迅速穿上衣衫,“不必等我,先睡吧。”
慕容宸瑞随着秦公公走了,留下楚婳一人勃然大怒。她推开轩窗,一股冷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浅紫色的亵衣像冰块一样贴着余温未降的肌肤。
冷月皎洁,繁星闪耀,她却有些心绪不宁。
“王妃,靖王殿下求见。”樱桃推了门进来,恭敬地禀报道。看得出来,王妃心情不好,这段时间,王爷对皇帝和太后的关心貌似过了头,难怪王妃心生不悦了。
“想必他是为歆儿求情的,你回他,说我歇下了,不方便见客。”
“是!”樱桃退下后,很快又折了回来,“王妃,靖王殿下说是来向您辞行的,他很快就要下江南了。”
提起这事,楚婳想起慕容耀被举荐为南巡的督察史一事,原定是月底出行,难道慕容歆一入狱,慕容耀为了避免祸及自己所以提前离开京城?
“服饰我更衣,让他在偏厅候着。”
楚婳穿戴整齐后,去见了慕容耀。好巧不巧,二人的衣衫皆是紫色。
“姨母。”慕容耀与慕容歆一样,是不会叫她皇婶的,因为只有时刻提醒她是楚嫣的妹妹,才能让她心存内疚。
“耀儿要离开京城了吗?”
慕容耀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确有此意,但太后不放行,所以我想请姨母帮我在姨父面前说说,准我即刻启程下江南。”
“朝堂之事我不便插手……”
“唉!我方才真的是诚心恳求太后,”慕容耀打断楚婳的话,兀自叹了气道,“我跟太后分析治水的轻重缓急,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她非要将我扣在京城……”
一个时辰?楚婳心中一怔:“耀儿你刚刚一直与太后在一起?皇上呢?”
“皇上啊,他今日大概是玩累了,早早地睡了。”
“万和殿有没有遭遇刺客?”
“刺客?没有啊,宴会散去后,我即刻就去往了太和殿,一直到太后听得不耐烦了,赶我出来都未听说太和殿有任何异常,难不成我走了之后,那里发生了行刺?不行,我得赶去救驾!”
楚婳一把拉住慕容耀的手臂,垂眸掩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隐忍着静气道:“没有刺客,我就随便问问,有的话,想必已闹得人尽皆知。你先回吧,朝堂上的事我真的有心无力。”
慕容耀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耀儿告退,姨母……好生歇息。”
慕容耀刚走,摄政王妃就转身前往了太和殿。
明月从乌云中探出半张脸,偷偷睥睨着下方怒气冲冲的人影。
“王妃,您不能进去!”
“让开!对本王妃也敢拉拉扯扯,你们究竟有几个脑袋?”
从太和殿的正门到后院太后就寝的卧房,楚婳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阻拦,但皆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对她用强,偶尔一两个拉了她衣袖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樱桃拖下去仗杀了。
郑女官听到通传,心中大骇,转身就往廊下走去,樱桃急忙拦住了郑女官的去路。
楚婳一脚踢开朱红色的雕花大门,月光和狂风一股脑地灌入房内,吹得透明的绫罗帐幔翩然起舞,露出一对缠绵的交项鸳鸯。
猝不及防被打扰,慕容宸瑞和冷瑶怔了一瞬,本能地离开对方的身体,拉过衣衫和锦被盖上。慕容宸瑞怒火中烧:“哪个不要命的奴才……”
他转头看清那一抹紫色的倩影时,绝情的话生生哽在了喉头,半响,喉头滑动一下,冒出两个字:“王妃。”
楚婳的心碎了,碎成了漫天的星子……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侍奉了多年的丈夫竟然同当朝太后苟合在一起!
“你们……你们两个……”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心连痛都来不及,忽而就被抽空了。
冷瑶淡淡扫了摄政王妃一眼,穿上亵衣,右臂上缠了一圈白色绷带,隐隐可见猩红的血丝。事到如今,隐瞒或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不是她的难题,是慕容宸瑞的!从慕容宸瑞决心躺到她的凤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天的来临,只是比预计的早了那么一些时日而已。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楚婳冲到床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冷瑶一耳光,清脆的声响像一个翠竹爆破,碎片飞入楚婳的眼眸和心脏,痛得她快要直不起身子。
冷瑶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机,她隐忍不发,披上氅衣离开了房间。
慕容宸瑞双手负于身后朝外走去,楚婳拦住他的去路,泪眼婆娑道:“慕容宸瑞,你给我一个解释!”
“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本王的侧妃还少吗?一个女人而已,正妻是你,一统天下后皇后也会是你,你还计较什么!”
慕容宸瑞的话是从未有过的凉薄,他的眼神亦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将误会澄清,好生哄她一番吗?施害者比她这个受害者更理直气壮?他的理直气壮从何而来?楚婳想不通,她死死地揪住慕容宸瑞的衣襟,双手颤抖:“你跟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姐姐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慕容宸瑞却是不语,掰开她的手,决绝一甩,甩开了她的羁绊,也甩断了她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力气,她瘫坐在了地上,眼泪簌簌滑落,纤弱的身影像一片秋末凋零的落叶,看得尾随而至的樱桃心疼不已。
樱桃跪在她面前,拿出帕子擦了她的泪,哽咽道:“王妃,回去吧,地上凉,你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楚婳不语,樱桃语重心长道:“王妃,你还有世子和公子,王爷说的没错,一个女人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王爷承诺了后位会是你的,你就永远是王爷的正妻,太后再怎么闹腾,始终上不得台面,连妾室都算不上。将来你入主中宫,想怎么惩罚太后都行。你不能跟王爷置气,哪怕是为了世子的将来,也要忍着。一旦王爷继承大统,绝不会允许你再给他的妾室送避子汤了。”
最后一句话像一击闷锤狠狠地敲在了她满目疮痍的心上,从前她一直认为王爷容忍她的举动是出于对她的爱,可这一刻,她不这么想了。王爷从未爱过任何人,他爱的只是权势地位、江山社稷、还有他自己!
“樱桃,你拿着本王妃的信物,去找宁国公,让他将慕容歆保出大理寺!冷瑶不是想除去慕容歆这个眼中钉吗?本王妃偏不如她所愿!”
精致典雅的卧房内,桑玥久不能寐,干脆起身,铺开宣纸开始练字。
听到动静后,莲珠端了些温水和糕点过来,托盘的一旁还有几本蓝皮书籍。桑玥力透纸背,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淡淡道:“怎么样?”
莲珠将糕点放在桌上,又将灯芯调亮了些,道:“摄政王妃冲进万和殿了,然后樱桃去了宁国公府的居所,摄政王妃出来时神情很憔悴。”
桑玥又写了一个“忍”字,道:“那就是东窗事发了,明天慕容歆就会被无罪释放,但愿她熬得过今夜。”
莲珠小心翼翼地递过身子,望着桑玥美丽的面庞:“小姐,她是慕容公子的娘。”
“那又如何?”
“你不怕太后和摄政王一怒之下杀了她?”
“暂时不会。”
“那以后呢?”
桑玥写下一个大大的“冷”字,云淡风轻道:“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况且,慕容歆和慕容耀都知道了这件事,迟早会拿它大做文章,我只不过加速了它的进程。”
莲珠面露难色:“可是小姐,如果摄政王妃死了,你就是帮凶,慕容公子一定会恨你的。”
桑玥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清冷:“我有的选吗?我是桑家的女儿,他是慕容家的儿子。”
到了这个份上,莲珠要再看不出慕容拓对桑玥的感情,那就说不过去了。莲珠将托盘里的书拿到桑玥的面前,叹道:“慕容公子刚刚来过,叫奴婢把这些书给你,奴婢不懂朝堂政治,但既然上面写着大周的官员传记和家族秘史,想必这些书在南越寻不到。”
桑玥又拿起笔,写了个硕大无比的“忍”字,声轻若柳絮:“你拿去还给他,以后也不许再要他的东西。”
莲珠歪着脑袋:“要不……看完了再还?”
当晚,发生了许多事,行宫内混进一名武艺高强的刺客,先是重伤了秦王慕容庆,尔后刺伤了太后,惊扰了皇上,当刺客被抓后,立即咬破了牙齿边的毒囊。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翌日清晨,恬郡主来看望桑玥。她穿着红色曳地凤尾裙,头顶参鸾髻,插入一支白玉响铃簪,耳带明月珰,淡扫蛾眉,轻抹胭脂,端丽大气又不失妩媚可人。
“参见恬郡主。”
桑玥行了个礼,衣衫滑动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恬郡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道:“桑玥,你用的是什么香?真好闻。”
莲珠抱着小慕儿给郡主行了个礼,疑惑道:“怎生郡主也这么说?”
“哦?还有谁说过?”
“当然是……”
“咳咳!”桑玥咳嗽了一声,制止了莲珠的话,莲珠悻悻地吐了吐舌头,抱着小慕儿退到一旁。
恬郡主眼波横流,瞬间明白了莲珠口中的人就是慕容拓。但让她堂堂郡主找一个庶女要胭脂香膏,她可做不出来。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桑玥:“这个荷包是崔尚宫亲手做的,我瞧莲珠这丫鬟挺机灵,就赏给她吧。”
莲珠受宠若惊地看着桑玥,桑玥点点头,她放下小慕儿,欣喜地接过荷包:“多谢恬郡主的赏赐!”然后,像揣着宝贝似的久久不送手。
桑玥心下了然,自梳妆盒里取出一个镶金绿瓷瓶,递给恬郡主:“这香膏是臣女的父亲从临淄带回来的,绿瓶的臣女还没舍得用,郡主若不嫌弃,还望郡主笑纳。”
郡主打开盒盖闻了闻,味道不同。她眼尖儿地瞥见了另一个青花瓷瓶,微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么贵重的香膏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实在要送点东西给我,就那一盒吧。”说着不顾桑玥的反对,兀自拿起香膏闻了闻,心中大喜。
“那个啊……”桑玥面露难色,“那个是……是臣女用过的。”
恬郡主身后的曹女官忙打了个圆场:“桑小姐,奴婢过几日就要出宫嫁人了,您能忍痛割爱、赏奴婢一盒香膏吗?”
桑玥淡淡一笑:“曹女官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吧。”
恬郡主又与桑玥闲谈了几句,直到桑玥说要去在花园里漫步,恬郡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桑玥刚走没几步,恬郡主又返回了她的院子,找到了莲珠。
莲珠正在门口逗小慕儿,曹女官将一片金叶子塞进她的手,吓了她一大跳。
“恬郡主?”
曹女官紧了紧莲珠的手,不让她有机会将金叶子退回,和颜悦色道:“莲珠你别怕,其实吧,郡主就是觉得桑小姐的衣衫挺美,想借一套让尚宫局的人比着做。”
“这个……这个奴婢要问我家小姐才行。”
“你放心,我们今天借,明天就还。”曹女官用眼神瞟了瞟莲珠手里的金叶子。
莲珠咽下口水,迟疑道:“被小姐发现的话……”
曹女官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蛊惑人心:“不会被发现的。”曹女官又肉痛地从怀里掏出三片金叶子,“明天就还。”
莲珠心动了,“一定明天就还啊,不然我会被小姐打死的!”
曹女官拿到衣服后,随恬郡主回了房间。
“郡主,奴婢这就拿去给崔尚宫。”
“慢着!”恬郡主扬起葱白纤指,欣赏着指甲上新染的豆蔻,粉嫩如桃,莹润迷人,一如她此时的心境,“谁说本郡主要做衣衫了?”
曹女官不解:“那……郡主是想?”
“本郡主记得今晚王公子弟们可约好了要塞酒量的,”恬郡主吹了吹粉红色指甲,意态闲闲道:“你说,黑灯瞎火的,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香气,喝得酩酊大醉的拓哥哥会怎么办?”最主要的是,她只比桑玥大一个月,连身形都惊人的相似!
拓哥哥,恬儿……要做你的人!
曹女官呆若木鸡,郡主疯了!郡主一定是疯了!她才十三岁!怎么可以有那样可怕的念头?
桑玥身穿湖蓝色束腰罗裙,墨发被挽成一个百合髻,簪几朵木兰花钿,对插两支玲珑金钗,坠下几粒五彩珠玉,映着阳光,璀璨夺目。姹紫嫣红夺不去她的清丽脱俗,千娇百媚压不过她的傲骨威仪。
慕容天对身后的宫人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独自上前,轻声唤道:“桑玥。”
桑玥转身,脸上并无多少惊讶,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
“桑玥,朕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慕容天扶起桑玥,牵着她的手往菱湖走去。
桑玥甩开慕容天的手,笑了笑:“臣女习惯一个人走。”
慕容天愕然了一瞬,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拒绝他,他不悦地蹙眉道:“桑玥,朕对你好是皇恩浩荡,念在昨晚的救命之恩的份上,朕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
语毕,他又去牵桑玥的手,桑玥手一扬,他扑了空,琥珀色的眸子紧了紧:“桑玥,不许拒绝朕!”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啧啧啧,还真是慕容家的人,发起火来的样子跟慕容拓一模一样!对付慕容拓,她可是太有经验了……
桑玥冷冷一笑:“那皇上尽管处死臣女吧!让天下人看看九五至尊是如何跟我这个小小的女子过不去的!”
杀了她?他可没想过!慕容天摆摆手,露出一副老练沉稳的表情:“罢了罢了,朕贵为一国之君,岂能与你这闺阁女子一般见识?朕在前面带路,你跟来就好。”
桑玥忍俊不禁地笑了,翁铭对慕容天的影响颇深啊,真有一股江南大儒的气质,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却不得不装出这副死板深沉的姿态。
慕容天带着桑玥来到菱湖边,那里已有不少宫人守候,摆了长桌一个,宽椅两张,糕点若干,水果几篮,令备文房四宝两副。桑玥的视线越过长桌,落在湖边没入水中的绳索上,慕容天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咧嘴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你先陪我作画,待会儿我有惊喜给你。”
“臣女笨手笨脚的,万一惹得龙颜大怒可就罪该万死了。”
“怎么会?朕瞧你上次用剑作画,作得挺好。”
桑玥凑近慕容天,四下看了看,小声道:“皇上,台上台下是不一样的,台上那是表演,并不代表臣女在生活中就那般谨慎。”
慕容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不论你做错什么,朕恕你无罪。”
话虽如此,桑玥还是小心翼翼地陪慕容天画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的水墨画。不多时,一名太监将湖里的篓子捞了上来,讨好地笑道:“皇上,好多龙虾!”
“哦?还真有了?”慕容天喜不自胜,放下笔,“快拿来给朕看看!”
太监将一篓子虾倒在一个早已备好的木盆中,红红的龙虾挥着巨大的钳,缓慢地爬来爬去。
“桑玥,朕厉害吧?”慕容天指了指那抓虾的篓子,“是朕想的法子。”
桑玥淡淡一笑,弯腰将裙摆打了个结,系在膝盖边:“皇上,捉虾应该这样才好玩儿。但是,皇上您得下令别让宫人们过来打扰。”
慕容天眨巴着清澈无瑕的眸子,那里似有亮光闪过。他压住心底的情绪,正色道:“没有朕的允许,谁也别跟来!”
“是!”
桑玥行至菱湖旁,慕容天尾随其后。桑玥目不转睛地盯着潮湿的岸边随时可能跳出的绿色身影,大约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只小巧可爱的青蛙跃入桑玥的视线,她眼疾手快地将其擒入手中,朝着慕容天莞尔一笑。
那笑似一抹清风,夹杂着五月的荷花佳酿,令人微醺陶醉。慕容天错不开视线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安定的笑容,心里的某一道口子正在被什么东西填满……
然而,就在他充满期待、充满惊艳的目光下,桑玥做了个令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她高举双手,将手里的青蛙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那青蛙当场被摔懵,慕容天猝不及防,被这蛮横之举吓了一跳,心里正在愈合的口子“咝啦”一下又被割开!
这样就受不了了?
桑玥笑得花枝乱颤,将青蛙拾起,两根食指和两根拇指对准它双腿中间最嫩的一块皮肉,用力一撕,露出嫩白光洁的肉。桑玥的手法很娴熟,一滴血都没有,她又将皮从两旁拉开,生生自头顶上方剥离。除了四肢和双目周围还残留了一点绿色皮肤,这只青蛙已被剥得像颗嫩白的荔枝,单看那通透的肉是诱人的,当然,如果忽略这种残忍的手法和腥味儿的话。
慕容天只觉一股极强的恶心感在胃内翻滚生疼:“桑玥,你……你……你干什么?”
桑玥耸耸肩,笑得无辜:“钓虾啊,虾最喜欢腥味儿大的饵,其实这样还不够呢,应该再……”
话音未落,她自头上拔下金钗,一把挑破它的肚皮,顿时黄绿相交的肠子和黏液像被踩破的葡萄似的喷薄而出,好巧不巧,尽数落在了慕容天的脸上!
一股浓郁的腥味儿和恶臭钻入他的鼻尖,黏腻而微热的触感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面颊,更要命的是,因为惊诧,他大张着嘴,竟有几滴不明的苦涩秽物飞入其间。
“呕——”他再也忍住,俯身将今天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哎呀!皇上,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桑玥一手拧着青蛙尸体,另一手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但不知何时她已满手血污,那帕子除了染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还腥臭难耐。慕容天见状,骇然失控,像躲避瘟神似的倒退好几步,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湖边的泥巴地上。
他明明害怕的要死,眼圈都红了,却极力忍住心底的惊恐,大声喝道:“你走开!你离朕远一点!否则……”
慕容天正欲治她的罪,桑玥抢先一步叹道:“皇上,臣女就说了怕冒犯皇上……还好皇上心胸宽广,早早地恕了臣女无罪,不然的话,臣女这颗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你……”慕容天气得呼吸一滞,那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与慕容拓的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清澈无瑕的眸子里多出了好些惊恐和厌恶。
桑玥杏眼圆瞪:“咦?皇上难道没见过这种钓虾的方式?”
“这么恶心的东西,朕当然没见过!呕——”慕容天又是一阵狂吐。
“我和恬郡主就是在丽湖钓虾才熟络起来的,当时她特别欣赏臣女的这种方式,所以才和臣女聊天,事后,臣女还教了她如何剥蛇、如何杀兔、如何捞水蛭……”桑玥掰着血淋漓的手指头,如数家珍,青蛙尸体被吊在指缝间晃来晃去,肠子坠下如丝绦,“郡主和臣女在一起真的是玩得太开心了!皇上都不知道的么?”
慕容天已经吐无可吐,只剩干呕,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你们两个不是因为琴棋书画才成为好友的?”
“琴棋书画?”桑玥笑得直不起身子,“臣女除了除夕夜那一支剑舞,再无拿得出手的才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定国公府一问,我可是连弹琴都不会的!”
恬郡主骗居然敢骗他!
桑玥笑得诚恳:“等臣女入宫伴驾之后,多的是时间将臣女的看家本领展现给皇上。”
“入宫伴驾?你休想?你这种人……哪有资格入宫伴驾?”
慕容天怒火中烧之际,桑玥又叹了口气,将青蛙尸体仍在地上:“臣女瞧皇上好像被它吓着了,别怕,皇上,臣女替你报仇!”
说着,桑玥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吧唧”一声,青蛙成了一坨烂泥,偏那硕大的眼珠子夺眶而出,朝着慕容天的脑门砸去!
一股热流,一种骚味儿,南越史上第一桩:皇帝尿崩了!
远处的慕容拓饶有兴趣地欣赏完一处庶女戏龙的闹剧,嘴角裂开十分优美的弧度,这点胆子也敢招惹桑玥?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今夜月色独好。
露天的花园内,矮桌对齐排开,矮桌旁放了绵软的团垫,大家席地而坐,男宾为左、女宾为右。中间是一堆烧得旺盛的篝火,激情地吐着火舌,偶有微风来袭,令它张牙舞爪,映着年轻儿郎和豆蔻少女的脸,橙红的,像扑了迷人的胭脂。
男宾席的最前方,自觉地围了个大圈。大圈中央,一紫一墨,两道身影拼得热血沸腾,旁侧时不时传来欢呼和激励声。
“十四碗!好!靖王殿下厉害!”
“十五碗!慕容公子威武!”
……
世家千金们直直地盯着慕容拓和慕容耀的英姿飒爽、俊雅倜傥,愣是错不开视线。这番酣畅之姿,抬手仰头间,不知折去了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
桑玥扶额,好好的一个酒宴,生生变成了拼酒比赛,偏偏主角还是慕容拓和慕容耀,他俩怎么就杠上了?更离奇的是:曲修宜竟然唆使人下起了赌注,赌今晚究竟谁会赢?
桑玄夜身份不够尊贵,呆在那儿并不十分招人待见,索性来到桑玥的席位旁,与她比肩同坐。
“听说慕容世子已经抵达洛邑了,第一天就打了场胜仗。”桑玄夜漫不经心地道。
都到了么?桑玥忆起那日的对弈,其实何止慕容锦,就连她自己都不想堵了那个破绽,心里期待着那盘棋能持续得久些,再久些。慕容锦不像慕容拓这般与她长期相处,却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实想法。如果,他不是慕容锦,她不是桑玥,或许二人能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吧。
“对了,怎么没看见恬郡主?她这两日不都一直缠着你?”桑玄夜环视四周,并未瞧见那个天姿国色的人,不由惊讶地问道。
桑玥捏起一块凤梨酥,斜对面的慕容拓正好饮下一碗烈酒,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篝火添彩,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朦光,他看向桑玥,挑眉一笑,清澈无瑕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慵懒,慵懒得魅惑人心。
桑玥垂眸,慕容拓啊,你喝醉了。
“玥儿。”
“嗯?”桑玥意味深长地笑了,“恬郡主或许是身体不适,早早歇息了吧。”
此时,曲修宜走了过来,讨好一笑,递过手里的纸笔:“桑小姐,桑公子,你们两个买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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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拓拓喝多了,会不会把恬郡主吃干抹净啊?不要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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