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颜相时是礼部侍郎,在家里礼法相关的学问都是他来给大家讲的。
也不知道他是学法的缘故,还是性格使然,二兄的话很少,时刻都皱着眉头,导致昭语和昭言这两个娃非常的怕他。
他也知道不好,好不容易调整自己,想给两个儿子亲近一下,他就笑了一下,把昭语和昭言吓哭了。
颜白记得二兄曾给自己讲过,大唐的监狱有两个。
一个是御史台狱,也叫做台狱,里面关着的都是御史弹劾的官员以及皇帝交办的大案要犯,李孝常一家子关在这里面。
另一个就是大理寺狱,也就是颜白现在被关着的地方,这里关着的人就很杂,朝廷各部、司、寺、监的犯罪官吏,还有京城流刑以上的重犯。
以及外地押至京城的钦犯。
颜白住着的是单间,有窗户,但是窗户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厚重的木门一关上,外面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他们说什么你也听不清,因为密封性很好的缘故,又或许关押的人很多。
大理寺狱里面竟然不是很冷!
就是发霉的味道实在太上头了。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颜白有些失望,因为在这里没有找到那些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的狱友。
“庄子安然无恙!”
颜白看到裴行俭丑字,一个人蹲在牢房的角落忍不住哭出声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大量的负面情绪和能量释放了出来,颜白趴在那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红翎兵把长安无虞的消息很快地就传到了各处,城门也照常打开,百姓也能正常地出去,只不过比平时严格一些,检查的也多了。
百姓们觉得无所谓,只要没有人来要他们的命,他们可不管谁当皇帝。
如今愁云散去他们开心地照常进城,照常去做生意,而且街上的人比以往的时候多了太多了。
可万年县衙门里却是愁云一片。
就在刚刚,吏部的官员取走了县令的官印,简单的交谈中众人也得知了颜白被陛下关到了大理寺狱的消息,也知道颜白被陛下除去了万年县县令一职。
正因为此,衙门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万年县不管谁来管,按照官场的规矩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这一批人多多少少会成为被剔除的那一部分。
杀鸡儆猴,下马之威吗?
可大伙实在不希望换人,这好日子才开头,如今煤球煤炉子又开始大卖,桌椅板凳已经走入寻常百姓家里,场子也是越铺越大。
衙门每个人都喜欢这种赚钱的方式,不用跟以前一样想着法子去用手里的职权捞钱,这钱拿着放心,花着也放心。
光是每个月的分红就能衣食无忧,结余颇多。
可如果换了个县令,他要不管这些倒还好,如果管了,那真是一下子回到以前了,可要他不管那可能吗?
什么都照旧岂不是显得他很傻?岂不是显得他没有作为?
大牛看了一眼众人:“叹什么气,我们是朝廷的官员,大家如果一直这样,要是被御史知道了,颜县伯不好过不说,大家也不好过!”
萧文石敲了敲桌子:“今大早我借着给裴府送炉子的机会找了裴通议聊了一下,其实事情也不是咱们想的那么悲观。
县令虽然被免去职责了,看似失去圣恩,但是陛下并未取走赏赐给县令的佩剑。
所以啊,大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句难听的,如果真的来了新县令,他大手一挥,我们还有反抗的余地?我们还能抗拒他的命令?”
说着萧文石看了看老董:“喂,老董,县令对你最好,你倒是说说啊!”
“你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文石鄙视地看了老董一眼:“别装了,县令没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一样,开始以为你后台硬,后来才知道果然硬,你竟然是百骑司的,可把人给吓死了。
我还好奇崔先怎么那么容易舍弃这个位置呢?原来是害怕你啊!
萧文石叹了口气:“唉,说说吧,都是自己人,咱们又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担心县令!”
老董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先前陛下想让县令担任少府监,县令虽然拒绝了,但是官印却由宫里内侍送来了,没有官衣,没有吏部发文。
我猜想陛下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落定这事儿,为什么这么做想必你们也知道。
如此年轻的四品下官职,国朝未有之,虽是清贵官职,不如县令实权,但却直接由宫内管,脱离三省,依我看比之县令也不遑多让,而且这个官位必是陛下信任之人。
所以我断定县伯不会出事儿。”
“可是!”老董摇摇头:“长孙安业毕竟是皇后的大兄,虽然和皇后关系不好,但是宗室一事儿本就难做,九年已经出了那一档子事儿,陛下不愿意在这件事儿上给天下一个不好的榜样……”
“打住打住!”萧文石站起身:“这事儿我不听了,我去忙了!”
大牛瞪了一眼老董:“说县令就说县令,你往这面扯干嘛,你敢说,我们敢听么?我去巡街了。
最近有一批叫什么羽绒服的物事来了,还是颜家庄子的出来的,我得去帮帮忙,顺便看看老兄弟!”
“等等我!”
大牛和萧文石齐声道:“你还是守着衙门吧,跟你一起走总觉得一直冒冷汗!”
“对了!”大牛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那个什么三郎吊死吧,就挂县衙那边,现在天冷不容易臭。
你的字写得好,事因你就编写一下,这么好的立威机会,不用白不用!”
“唉!老董叹了口气:“又要我说,我说了你们又不敢听,真的是……”
大牛去了东市,最近的几天东西两市都开了一家叫做大鹅的铺子,铺子主要出售和收购各种兽皮。
十一月初就开业了,主要买卖就是卖什么羽绒服,羽绒裤,羽绒坎肩,还有什么兽皮手套,但是生意不怎么好。
如今正式开业,店铺准备了很多活动,有抽红包,红包里面有钱,一文钱到一千钱不等,只要你在店铺买任何一件东西都能抽。
还有撒铜钱,还有打折活动,孩子来了说句吉祥话也能得一颗糖吃。
店铺门口的人很多,但是买的人却很少,都等着看人抽奖,陈摩诘站在店铺门口大声地吆喝着:“最新的保暖神器,欢迎试穿,只要不暖和,押金不但给您全退,还额外地多给您五十文钱赔偿……”
这些话本来该是陈书海喊的,奈何这家伙绣花枕头,人一多,他喊的声音还没月子娃的嗓门大。
陈摩诘这么一看不成,问清楚要喊些什么,他扯着嗓子开始叫唤,腾远也是个人来疯,他听了一会儿也跟着喊。
胥府管家穿了羽绒坎肩走了一圈,眼睛一亮,挤过人群,拱拱手:“掌柜的我买了,多少钱?”
腾远笑着拱拱手:“承蒙您惠顾,今儿您是头一个买,给您打个折扣,原本一千钱,今儿您五百拿走就是了,如果穿的舒服,劳烦您老多多给咱们宣扬!”
胥府管家笑了笑:“我家小郎君身子瘦弱,不知有没有他能穿的?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给掌柜的说,我家主上是门下省录事。”
说罢笑了笑:“说来惭愧,身份不同,这衣服的料子嘛,还有这个价格嘛,当然…呵呵你说是不是?”
腾远心里了然,不就是一个七品小官么,在长安屁都不是一个,自己姐夫就是监察御史,这话是他说的。
他还说长安最牛气的官就是两县的县令,七品的实权官,权力比在五品的官员还大,这位,一个虚名的七品而已,这是又想要好的,又不舍得出钱。
闻言腾远拱拱手,附耳轻声道:“好叫贵人知道,这生意小的就是一个打杂的,背后的人吗?”腾远看了看宫墙:“您听说过汉王吗?”
胥管家一惊:“当真?”
“您老看我有几个脑袋?敢在这个事儿上胡说?”
胥管家拱拱手:“小掌柜,最好的给我来七套!”
“得!您稍待!”
大肥也来到了长安,他先去了东市,在那里他没有找到颜白,他又去了县衙,在那儿也没有找到颜白,于是他又去了裴府,在那儿也没有找到颜白。
他不知道颜白去了哪儿,他突然想起颜白是不是进宫了,他觉得颜白就是进宫了!
于是他又找到先前送颜白进宫的那个宫门,蹲在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紧闭着的宫城大门。
裴行俭去了大理寺狱门口,他坐在太阳底下,看着紧闭着的监狱大门。
裴宣机因为在守孝,他趁着城门开了,带着一众家仆离开了长安,看着方向是前往仙游。
在半途,一众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前往了仙游,另一部分换了身衣衫,骑着快马很快地消散在众人视野里。
昌荣夫人被驱离了长安,太上皇的那个宫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自那日李孝常造反,陛下以保护太上皇尽孝道的由头,把太上皇身边以及张婕妤妃子身边的所有的宫女护卫太监全部换掉了。
太上皇短短几日就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变得极其的狂躁,稍有不顺就杖毙左右,好好的一个人眼见的颓丧起来。
整天就知道饮酒,找好看的宫女,躲在自己的大殿内骂賊老天。
昌荣很害怕,她明白在太上皇的眼里她什么都不是,于是她趁着局势已经稳定,带着家仆出宫去了。
在今日收拾好一切,准备回到太原府,回到自己的家,一行人走到三原县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们在三原县驿站里度过一夜,第二天天亮就出发,当他们一群人走到一个名叫夹子沟的地方,所有护卫不约而同的拔出了刀剑。
“裴宣机?”昌荣夫人脸色都变了,那惊恐的样子仿佛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裴中护你要做什么?”
裴宣机笑着下马,儒雅道:“你说我要干嘛呢?虽然我并没有继承我家老爷子的武勇,但是血性我还是有的,真的以为我就是一个泥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辱我祖上,毁我名声,乱我气节?”
说罢裴宣机拱拱手,语气一下子变得森然起来:“人在做,天在看过,今儿来就是请昌荣夫人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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