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后悔了。”那个伙计一句话没说完,眼圈便红了,“我当时以为解当家会抽调解家的人手帮忙,后来我才记起这边不能明面上跟解家搅和到一起,解当家用不了解家的势力,他就,就自己来了。”
伙计声泪俱下地叙述了五分钟,把事情大体讲清楚了:
解雨臣的计策是好计策,但是他也不能干看着黑瞎子的人在前头拼命,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搭把手——以少对多的情形,哪可能伤不着?
黑瞎子还是平生第一次觉得那样对不住一个人:小孩心里得多冤?被他的人逼着在雨里跟他的仇家玩命了大半宿,也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替他把铺子守下来,到头还挨了顿骂。
“黑爷,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可是解当家有什么错啊?他都给咱们铺子帮了多少忙了?就您不在的那阵子……”伙计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猛然住了嘴。
黑瞎子一听这里面有隐情,心凉了半截。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颇有些逼供的架势。
“解当家是给你们惯得没边了,连自家的规矩都忘光了。”他点起支烟,压了压躁意,顷刻透出股阴厉的气势,“既然你们没把他留住,也正好腾出了空儿,前后几笔账,咱们是该关起门清算一遭——怎么着啊,自己交代还是想先松松骨头?”
伙计们瞅着他脸上那丝森冷的笑,就知道完蛋了,今天不把所有事情吐尽了是过不去了。他们在心底权衡了一番,又感觉该说:要是不让黑爷明白明白,解当家也实在是太不值了。
伙计的极度配合,最初令黑瞎子感到了一丝讶异,等听完了两件事,他就发觉那并不完全是出于对他的配合,起码得有半数原因,是兔崽子们在为解当家叫屈。
讲到最后一个下午全搭了进去,黑瞎子都没记清楚解雨臣那阵子究竟不动声色地替他办了多少事。
难怪近来消停得不得了。
解当家可真是够能干的。掌着一个乱糟糟的解家,还兼顾上了解决他那堆破事。
原来解雨臣所谓的代管眼镜铺,不是交交租、看看场子就完了;他是动真格的代管,所有当时来闹过事的仇家,一次以后就都在道上销声匿迹了——关于销声匿迹这个部分,眼镜铺的伙计实际上参与得很少,解雨臣大多是用自己人去做的,所以一到细节他们就说不出来了。
说不出来黑瞎子也想得出来,解当家的手腕有什么好质疑的?他对自己都能狠到那个地步,更别提是对敌人了。
但话说回来,黑瞎子居然有点舍不得:
小孩这种斩草除根的办事手法,他一时还不适应……仇家嘛,有时候无聊拿来解解闷也挺好的,解当家全给他处理没了,他往后找什么消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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