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心思？”沈知远故作怔然，一脸莫名。
赵卫东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鸡蛋上，微抿着唇，“鸡蛋也算难得的好东西，沈知青自己留着吧。”
“我跟你无亲无故。”
“用不着每天送鸡蛋给我。”
他像满身防备的小兽，竖起浑身尖刺，“我也不会要的。”
沈知远满心都是诱拐无知少年的跃跃欲试，脸上却很无辜，“是无亲无故，可是我想跟卫东弟弟你做朋友啊，难道朋友之间不能送鸡蛋吗？”
赵卫东脸颊绷紧，但对沈知远的这番说辞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朋友之间，送鸡蛋是正常的。
但是沈知远……赵卫东的目光落在他那双轻浮风流的眼睛上。
他总有种狐狸叼鸡蛋来给鸡送礼的感觉。
而且——
赵卫东侧头不再看那双昨夜突兀出现在梦里的眼睛，有些慌乱的避开沈知远的灼灼注视，喉结紧了紧，冷硬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噗。
好呆。
“为什么？”沈知远满脸失落，“我哪里让你讨厌了吗？我可以改的。”
其实还好。
赵卫东没觉得他特别讨厌。
但也没有哪里让他喜欢。
所以皱眉冷着脸说了半句实话，“反正你一靠近我，我就不舒服。反正不想跟你做朋友。”
而且他爸妈不喜欢沈知远，希望他离沈知远远点，他也无谓为了沈知远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让爸妈不高兴和操心。
更何况，昨夜还让他那么始料未及，慌乱错愕。
赵卫东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梦里会梦到沈知远的眼睛？还因此……
赵卫东耳根微微发烫，涌出一股羞耻又心虚以及抵触的心理，绷紧唇线，往后更退两步，“总之，你的鸡蛋，我不要。”
沈知远失落蹙眉，“可是……”
随着他上前一步，小崽子又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再上前一步，小崽子退三步。
眨眼睛，两个人一个站在秧田这头，一个站在那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村里怕人的狗，你越靠近，他就越后退，还夹着尾巴随时一副要转身逃跑的样子。
赵卫东此刻就是这样。
沈知远：“……”
好好好，这么抵触我是吧？
他叹息一声，收敛起眉眼间浓浓的失落和失望，像是释然了，无奈笑道，“好吧，我又不是钱票子，哪能人人爱呢？不过做不成朋友，卫东弟弟也可以收了我的鸡蛋的，毕竟这段时间我都要麻烦卫东弟弟带我熟悉农事了。”
“我有义务帮助知青融入集体，能为建设国家出一份力，我很光荣。”小崽子并不上当。
不过不要紧。
沈知远露出一丝窘迫，“好吧，我实话实说了，其实我给卫东弟弟送鸡蛋，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赵卫东沉默，神色有点戒备。
目光一遍遍审视过沈知远后，才谨慎的问，“什么忙？”
沈知远一笑，狭长的眼睛上扬，“我想向卫东弟弟借两件衣服穿。”
“不行。”赵卫东刚松懈下去的神色立刻紧绷。
青松一样坚韧的脸露出一抹慌乱和恼怒。
像是那种，小鸡崽被狐狸哄骗了很久，乖乖的站在原地、让狐狸一步步靠近，在最后一刻却发现狐狸果然还是藏着坏心眼时的慌乱和恼怒。
沈知远忍笑。
他皱眉，义正言辞，“可是弟弟刚才不是还说有义务帮助我融入集体吗？”
“这是两码事。借你衣服穿和帮你融入集体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卫东弟弟你应该看得出我很怕冷。”
的确，沈知远现在还穿着外套下田，在村里人眼里这十分可笑又败家，且矫情。
但是赵卫东知道沈知远很怕冷，他被沈知远的手抓过，是真的很冰。
沈知远继续狡辩，“因为怕冷，所以我不能像你们一样下午还穿着上午的湿衣服，我要经常换衣服的，不然容易感冒发烧。生病了我就不能参加劳动了，不劳动就是脱离集体，会让大家误会我思想不端正，产生坏印象，大家都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所以弟弟你说，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因为我经常请病假，大家才这么讨厌我？”
赵卫东觉得他好像说得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沈知远看他不吭声，只好拿出杀手锏，“大家讨厌我，这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我经常脱离集体不劳动才讨厌我，那肯定就是有人在背后引导纵容才会排挤我的了。”
那引导纵容的人，是谁呢？
是赵大山还是王秋凤呢？
小崽子脸上浮出一抹愤怒，看着沈知远。
沈知远轻笑，“弟弟别生气，其实我也是为队长和主任好。你想啊，只要我跟大家打好关系，干部带头孤立知青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我们第四生产队也不止一个人想当生产队长和妇女主任，让谣言一直存在，难保会有有心人去举报队长和主任。”
赵卫东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小火苗压下去，“好，我借给你。”
小崽子也不是笨的。
沈知远虽然连骗带哄的，在拳头外面裹上一层蜜糖，但也改不了威胁的本质。
所以一整个上午，赵卫东再也不搭理沈知远了。
沈知远怡然的把那个鸡蛋吃了。
一上午，他也没摸几次铲子，都是赵卫东铲秧苗，或是那些青年抢着铲。
到了放工的时候，赵卫东给沈知远只记了3个工分。
沈知远哭笑不得。
压低声音，“弟弟，我在小树林等你。”
小崽子立刻捏紧了笔，绷紧唇角飞快恼他一眼。
回知青所的路上，走到半路，沈知远跟天晴说自己有事先不回去，托她帮自己留一份粥。
看着天晴走远，四下无人，他默默走到边上的竹林里等着。
十几分钟后，赵卫东一个人经过。
沈知远学猫儿叫了一声。
赵卫东头也不抬。
沈知远笑了，“弟弟，你也不想让队长和主任知道，你跟我一起玩吧？”
小崽子这回站住脚步了，沉着眉转过身，几个大胯步走了过来，一推沈知远的肩膀，沈知远倒在了树叶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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