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冲开了灾民的包围网,在绯雪面前下马。
“绯雪公子,在下遇笙寒,乃是云鹤山庄长老,特奉庄主之命,在此恭候各位。”
遇笙寒为绯雪等人准备了御寒的斗篷披肩,还准备了热酒和吃食让绯雪他们先垫垫肚子。
绯雪注意到,遇笙寒准备的斗篷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七件。
其他人的都是相同颜色相同款式,唯有他的比较特殊,布料乃是极品雪缎,并用十彩金线绣了白泽踏月纹。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绯雪依然记得,当初他送给晏泠的生辰礼物——一条腰带,就是用的这种极品雪缎缝制,上面绣了白泽踏月,寓意祥瑞。
也正是在晏泠的那个生辰当晚,他被晏泠夺走了第一次。
十指握拳,绯雪的内心犹如海水涨潮,此起彼伏。
见绯雪若有所思陷入往昔的回忆中,遇笙寒下意识偷看了一眼绯雪身后的晏泠。
晏泠无声点头,暗示遇笙寒做的不错,遇笙寒这才松一口气。
在云鹤山庄中,遇笙寒是少数几个知道庄主真实身份的人。
云鹤山庄庄主,便是晏泠。
晏泠虽师出青云山,武功盖世,但青云山毕竟不是他的。
当初在荣国,他们晏家有多风光,结果还是敌不过帝王权术。
因此晏泠这回吃一堑,长一智,在誉国刚得势时,他便开始慢慢扶植自己的江湖势力,在武林中创建了一个有别于其他门派的云鹤山庄。
可以说,云鹤山庄是晏泠留给自己的后路。
若当真有一天,江晟对他不仁,也就别怪他对江晟不义。
只不过晏泠万万没想到,曾经看得很重的荣华富贵,竟被他主动舍弃——
为了绯雪。
晏泠后悔吗?
不,他不后悔。
他从不眷恋王位与兵权,不如说当初他东山再起,也是为了大权在握后,好找到绯雪,狠狠报复。
事实证明,他的复仇错得离谱。
不过云鹤山庄却成了他解甲归田后在江湖上能够为他,为绯雪提供便利的存在。
绯雪和其他人陆续上马,遇笙寒带着云鹤山庄的人在前方开路。
身后,数以百计的灾民将那个得了胡饼的小男孩围了起来。
绯雪扭头看到了,不禁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
给小男孩一张胡饼,不仅救不了他,反而可能害了他。
“阿雪……”
这时,晏泠骑着马与他并排而行。
“尽人事,听天命。”
心头的阴霾被驱散,绯雪默不作声,策马向前。
本以为到了恭国很快就能见到花无眠,没想到这一路又走了数日,直到他们一行人跟随遇笙寒进入恭国国都——连庆。
这一路走来,恭国的百姓实在苦不堪言,连年灾害闹饥荒,瘟疫横行,绯雪本以为到了连庆情况会好很多,没想到作为都城的连庆竟也是一片萧条,百姓当街卖儿卖女,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绯雪不明白花无眠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遇笙寒告诉绯雪,花无眠是被请来治病的。
绯雪原本还纳闷,恭国百姓如此水深火热,哪里还顾得上治病。
后来当遇笙寒带他们踏入恭国皇宫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花无眠是在给恭国皇帝治病。
云鹤山庄与苏公公有些交情,将兵器卸下后便可进入皇帝的寝宫。
恭国小皇帝胡寅未及弱冠,却已是整日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年纪轻轻便龙体大损,太医院无力回天,只得请江湖人士出马,找来了医术通天的花无眠。
此刻胡寅正卧病在床,宫女太监端着珍馐美味在旁边伺候着,可胡寅没胃口,饭菜倒了做,做了倒。
想想皇宫之外的恭国是一片怎样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的景象,绯雪一行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救不了救不了,收拾收拾准备后事吧!”
这时,从精美的大屏风后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
云殊不由紧张起来。
因为他知道此人应该就是有可能祛除他体内纵欢草的花无眠。
很快,花无眠从大屏风后面走出来,与绯雪等人打了个照面。
这一面,可把绯雪他们吓了一跳。
花无眠人到中年,半张脸还是英俊端正的,然而另外半张脸却爬满一根根紫青的血管,像蜘蛛织了一大张网,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然而受到惊吓的不止绯雪一行人,花无眠本人在与绯雪四目相对时,也是张口结舌,跟活见鬼一般。
扑通!
花无眠突然当众跪了下来,热泪盈眶。
“师……师……师父……”
晶莹剔透的泪水随着颤抖的声音扑簌簌落下来,花无眠这哭的绯雪一头雾水。
毋庸置疑,花无眠是在冲着他哭。
然而绯雪不懂的是,他这是第一次与花无眠相见,怎么就成花无眠师父了?
而且无论怎么看,,这个花无眠年纪都比他大。
是认错人了么?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是我啊!我是小花……”
花无眠仰望绯雪,阴阳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使得这张脸更为恐怖了。
突然,他猛地一扑,绯雪被晏泠及时拉到身边,花无眠没扑到人,扑到了一根柱子,顿时抱着柱子反反复复用脸摩擦。
“师父……师父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不会死的……当初杀你是你自愿的……不好的不是我……是大师兄、二师兄……对,都是他们的错……不过师父你最喜欢他们了……你也喜欢我……我好爱师父啊……师父……我一直记得您老人家的教诲……我治病救人,行侠仗义,嘿嘿……嘿嘿嘿……”
绯雪在旁边看着花无眠发疯,不知怎么太阳穴传来一阵阵诡异的疼痛。
“阿雪,你没事吧?”
晏泠搂住绯雪的肩膀,绯雪本想拍开晏泠的手,可他就像哪里坏掉了似的,也不知坏掉的是脑子还是眼睛,总是有画面在不停地闪烁。
这些画面他看不清,甚至不知道是记忆还是幻觉。
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出画面十分血腥,似乎有人被关着,惨遭非人的虐待。
“雪儿,花无眠此人……精神有点问题……”姬如风伸手指了指头部。
现在绯雪明白了,当初为何晏泠与姬如风对花无眠的评价会如此两极分化。
因为二人所言全都属实。
这一路上,姬如风讲了不少有关花无眠的丰功伟绩。
花无眠无门无派,但医术了得,专治疑难杂症。
他就像一个痴儿,对那些个毒虫毒草,奇难怪病颇感兴趣,久而久之也就被传成了神医。
然而花无眠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突然,花无眠又对着一只花瓶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治病归治病,但人却是疯的。
清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不多。
脑海中的画面又消失了,绯雪懒得跟一个疯子浪费时间,于是直入正题:
“花无眠,我们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纵欢草可有解法?”
听到绯雪开口,花无眠扭头,盯着绯雪的脸就像苍蝇在盯一朵流着花蜜的鲜花。
“有……只要师父想要,什么毒我都能解……”
花无眠说的轻描淡写,可这句话却在绯雪和云殊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云殊。
“真的吗?真的能够祛除纵欢草?”
花无眠瞥了云殊一眼,眼神像是在问:你谁?
紧接着他又看向绯雪,绯雪很不喜欢花无眠看他的目光,因为这目光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师父,这些年我游历天下终于找到了你以前说过的,世间绝无仅有的绝情草,服下此草可断情绝欲,专门用来克制纵欢草的,你想要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话音未落花无眠就急匆匆地往外跑,跑到一半又跑回来。
“可绝情草必须用八血八毒养着,再养一晚功效便能达到最大……师父,你明早来我家取,我家里还有很多好东西,你想要的通通给你。”
就像个在讨好大人的小孩子,花无眠的表现让绯雪心里发毛。
与此同时,绝情草断情绝欲的功效也让晏泠与姬如风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绯雪倒是不介意什么断情绝欲,反正现在的他跟断情绝欲了也差不多。
“云殊……”绯雪刚唤出云殊的名字,只见云殊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我真的……可以变得正常了是不是?”
绯雪无法保证服下绝情草后的状态是正常,但至少比纵欢草好。
就这样,众人离开皇宫,绯雪他们在云鹤山庄的别院住一晚。
这一晚,绯雪一夜无眠。
明明花无眠是个公认的疯子,他不该对一个疯子的话当真。
然而这个疯子的话却莫名激发了他的想象力,让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奇奇怪怪的画面。
看不清。
越看不清,就越叫他打从心底不寒而栗。
云殊也是一夜无眠。
他是太兴奋了。
云殊从未想过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别管绝情草绝不绝情,总之他终于可以不再受情欲的摆布,恢复自由身了。
自由……
云殊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手伸向洒满月光的窗子。
这一夜,众人各怀心事。
第二天清晨,绯雪一行人集合,来到了连庆城郊,花无眠暂时的居所。
在简陋的茅草屋门口,站着一个人。
此人北原打扮,身材魁梧,气场强大。
他正在看自己的手,手掌心全是血。
在他的脚边躺着死不瞑目的花无眠,以及一株已经枯萎的草本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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