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下意识觉得,他来了就不会有事
挂了电话,言晏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化了个淡妆。
现在时间还早,只不过她去聂宅之前,势必是要先去找一趟聂南深的。
然而刚收拾好,门铃就响起了。
换衣服之前她打了电话给宋秘书让他过来接她,她没多想,起身去开门。
“怎么这么快……”
门打开,言晏看着门口站着的黑衣男人时尾音一下就收住了,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昏暗的房间内,女人坐在一张松软的沙发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黑衣保镖,自她进来之后便没有出过声,但又似随时关注着她的举动。
偶尔开关门时能听到些许外面吵闹喧哗的声音,大概应该是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言晏看着房间内一张巨大的液晶屏幕和几张毫无摆放规章的桌椅,装潢尽显奢靡却毫无半点审美。
正如此时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
依旧是那身俗气十足的花衬衫,单手随意的插在裤袋里,“Holle,Miss关,”一只手抬起朝她笑意明朗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女人眼底的厌恶和不适,挥挥手让手下出去,径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再看向她时那笑容便成了阴冷,“我们又见面了。”
那张脸,出奇的好看也年轻,五官精致挑不出瑕疵,皮肤更是白得不像个男人,与左耳上那颗艳俗刺目的红宝石形成鲜明的对比。
阴柔,美艳,妖孽。
不谈气质光看外表,其实很难看出这个男人会是暗界的人。
言晏沉着眸,从他出现的一刻开始心底就有了警惕。
这个男人的阴冷,是骨子里的。
“怎么不说话?”陆骁看着她笑了笑,靠在沙发里翘起腿,“见到我很意外吗?”
那懒散的模样像极了外面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还有那双漂亮眸子下隐藏着的凉凉寒意直逼她的话。
言晏眸子动了动,语气也很淡,“不算意外。”从她被带上车的一刻起,她大概就猜到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陆骁本人。
但上一次……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映像。
甚至如果当时不是聂南深过来救她,她不知道落在这个男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要说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
背脊有些僵硬,不过至少她看上去还算镇定。
男人像是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啧啧,关小姐,瞧你这副样子,比起上一次可要狼狈多了。”
他连连摇头,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嘲讽她的胆量,还是在嘲讽她的伤势,“聂公子可真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言晏也跟着讽刺的笑了下,“这不都是陆老大的杰作吗?”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神情又好像很满意她用的杰作这个词。
言晏看他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支烟点燃,表情冷了冷,“关园的那件案子已经结案了,既然是你动的手你也应该清楚你想要的那份资料已经不在我姑姑手上,所以你这次抓我来恐怕没什么用。”
他们中间隔了一张桌,陆骁闻言瞥了她一眼,吞云吐雾中薄唇勾着笑,“关小姐放心,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关珩的事。”
他抖了抖烟灰,放下腿,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些,眼睛饶有兴致直勾勾的盯着她,“咱们来谈谈你最近新结交的那个好姐妹怎么样?”
言晏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夹着烟的手交叉在膝盖上,他笑着提醒,“路潞。”
言晏眼睛睁大了些,半晌好笑的笑出声,“看样子陆老大前面几次吃的亏还不够,现在是要与整个江城的权势为敌吗?”她十分匪夷所思的看着对面年轻又处处透着猖狂的男人,嗓音微冷又含着讥诮,“我就不说了,据我所知只要是跟过池骞没的女人待遇都不会差,更别说你提的那个路潞现在还在他的名下,你想招惹她?”
她知道聂南深难搞,但不知道池骞没难不难搞,不过她曾经也与那个男人打过照面,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她能感觉到那男人的阴狠程度恐怕不下于陆骁。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本能,就像人在面对危险事物时会出于自我保护而产生的一种本能。
“不不,”男人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淡淡的提醒,“我和他们原本就是敌人,怎么能说是招惹?”
他又重新靠了回去,慢慢的吸着烟,不咸不淡的开口,“江城这么大,局势这么乱,也是该有人站出来好好管管了。”
言晏脸上的讥诮收了。
这么的堂而皇之,明目张胆,毫无半点忌讳。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想要我姑姑手里的那份资料,也是为了这个?”
陆骁瞥了她一眼,没接话,继续抽着他的烟。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次陆骁却看也懒得看她,歪着脑袋弹了弹自己干净整齐的指甲,“因为她,我最近被紧方的人盯得有点紧。”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懒散散的像是在同她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但那话语下的狠意,也轻轻松松的就让人听出来了。
这个她指的是路潞。
但言晏其实不大能理解他这句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
“你想和我谈她的什么?”
陆骁满意的笑了笑,正打算开口,敲门声突然响了。
他顿了顿,“进来。”
然后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先是看了坐在沙发上面容清冷的女人一眼,然后停在陆骁身后低声道,“骁哥,聂南深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房间内就显得格外清晰。
言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猛然握紧,脸色也跟着变了。
“来得倒挺快,”陆骁皱了皱眉,语气嫌弃但也不意外,眯着眸又问,“一个人?”
“没看见池骞没的人。”
挑眉,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陆骁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人,半晌,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出去会会他。”
说罢,陆骁带着人就出去了,只留了两个保镖在门外。
在门关上的瞬间,言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了来,整个人勉强撑着才不至于倒在沙发上。
掌心里全是汗。
她其实是怕陆骁会对她做什么的。
那个男人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要在这时候灭了她不过区区一句话的事。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聂南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好像就是下意识觉得,只要他来了,她就不会有事。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封闭空间里光线昏暗,无形间都透着一股难言的压抑。
言晏原本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逐渐绷紧,直到半个小时后,身姿欣长的男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你……”
言晏眼睛睁大了些,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聂南深就一言不发的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往外走,眉目冷沉面无表情。
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廊上的光线比房间里还要暗,她看不清男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刚才守在门口的保镖还在,但没拦他们,言晏这才发现来的只有他一人,没见陆骁。
她不知道在她等待的这半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陆骁呢?”男人冷着脸,“死了。”
“……”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的仍由男人抱着她离开。
事实证明,陆骁将她带到的地方,确实是个夜总会。
一出了他们刚才所在的楼层来到大厅,乌烟瘴气的氛围吵得人头皮发麻,哪怕现在外面还是白天。
聂南深刚带着她刚出了电梯,言晏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到。
她不是没有去过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但这里与名爵那样的氛围完全不一样,虽然同样的鱼龙混杂,如果说在名爵的那些人都是披着伪装良皮的权贵,那在这里,低至街头混混高至各界名流,仿佛连那层最基本的伪装都不屑,从里到外都最真实的暴露出人性的丑恶与不堪。舞台上肆意扭动的躯体,黑暗角落中交织的赤果男女,斗殴的群众,还有那些震耳的音乐也挡不住的污言碎语。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从她出现开始就有无数道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粘稠恶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层恶寒的鸡皮疙瘩。
女人下意识就将脸埋到了男人怀里,原本搭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这个举动不算刻意,但聂南深还是感觉到了。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有些颤颤发抖没有出声的女人,眉目一沉,脚下加快了步伐。
大概是聂南深那张脸就算在夜瑟这样的地方也有不少人识得,一时也真没人真敢上去招惹,倒是所过之处都自动闪开了一条窄道。
二楼,两道人影站在扶手边,从这里往下正好可以将整个大厅的场面纳入眼底。“骁哥,难得这次聂南深主动找上门来,就这么放他走了?”
“当然得放他走,”陆骁半个身子趴在扶手上,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懒散又怠慢的望着楼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凉凉的笑,“他和池骞没的底牌都还没亮出来,这次无非就是想借我的手把那个男人引出来,更何况现在关珩还躺在医院,我现在要是真动手了,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聂南深和池骞没这个时候忌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他们有他们的底牌,他自然也有他的。
文哲虽然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骁哥,我看良黎那女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去找樊天逸搭一把火?”他顿了顿,“我看那男人似乎对关珩也没存什么善意。”
他们要想对付聂南深和池骞没,势必得先解决关珩这个祸害,这样一来利用樊天逸无疑要比良黎直接多了。
陆骁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摊了摊手,“得,那个男人我可不敢去招惹,”眯起眸,“这两年江城的动静樊天逸未必不知道,他既然没选择要插手极代表他不想管这档子事儿,那男人从当年的一个贫民窟里爬到现在的位置,虽说是踩着女人上位但比起良黎可精明多了,”说到这里,陆骁眼底浮出不屑的讥诮和阴鸷,“更何况樊天逸在江城呆了二十多年,手底的势力未必只有表面的一个江城。”
这些年那个男人虽然低调了许多,但没人会怀疑那是个心慈手软的善茬。
关言晏说得没错,现在江城的大牌势力他也差不多得罪了个遍,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让自己多一个强劲的对手。
更何况,他隐隐能感觉到,最近樊天逸似乎在调查他。只是具体原因是因为良黎,还是别的什么他还不清楚,他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关珩去冒险。
楼下见人离开,陆骁像是也没了兴致,懒懒的直起身来,“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瞥了一眼大厅的场景,薄唇勾出冷笑,“咱们这次难得发现了好玩的事,这么早就大结局可就太没意思了。”
说罢,抽了一口烟准备离开。
文哲跟上去,看了一眼男人的肩头犹豫道,“那骁哥,路潞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当初路潞的那一枪,可是让他家老大躺了整整一周的病床。
他不认为这件事会善了。
男人走在前面,闻言低笑了一声,“那个女人作天作地的本事一流,到时候还轮不到我来动手,池骞没自己会收拾她。”
他语气不咸不淡,明暗不定的灯光下妖孽到极致的脸庞阴柔冷魅,眸底却有冷寒的杀意尽现。
只希望……到时候他家宝贝儿可别跪着来求他的好。
………………
言晏察觉到他们已经走出夜瑟时,是在耳边已经听不到周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之后。
外面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她这才将埋在男人胸前的头抬起来,低声的问,“我们出来了吗?”
闻言聂南深才低头看她,薄唇勾了勾,“怕成这样?”
男人眼底的冷冷的笑意不知是责备还是在嘲讽,言晏咬着唇蹙眉。
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混乱的地方,再加上之前陆骁给她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她不知道要是聂南深没来的话下场会是怎么样,这个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后怕的。
当然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只是在视线触到男人眼底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继续将头埋了埋,出奇的没有反驳。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也是让男人之前一直冷着的脸缓和了许多,见女人那难得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心头不由一软,原本要责备的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这是一家地下夜庄,像是为了凸显那些见不得人的格调,连装修高端洋气的出口都是在地下好几层。
聂南深的车就停在外面,彼时梁元正焦头烂额的站在门口来回搓手跺脚。
此时一见他们出来,脸上的神情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走了过来,“南深,没出什么事吧?”
聂南深摇了摇头,安排道,“把车开过来。”
梁元看了他怀中的女人一眼,到底是陆骁的地盘不宜久留,点头后转身去了。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看到梁元言晏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绯唇微微抿了下,干净的五官也变得沉默。
她瞌着眸,“放我下来吧。”
聂南深低头看她,喉尖溢出不咸不淡的嗤笑,“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放你下来?”
没过多久,梁元就将车开了过来,聂南深没搭理她,抬脚就走了过去。
言晏微仰着头,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弧度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男人英俊轮廓分明的侧脸,微敛着眉,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她突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而已。”她换了个问法,“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腔调,“宋秘书打你电话打不通,打给我了。”
她的手机出门的时候落在家里了,但男人这句话从逻辑上就是有问题的,宋秘书找不到她,但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梁元已经下车替他们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但聂南深直接将她带到副驾驶的车门前。
言晏看了一眼一旁站着一脸懵逼的梁元,突然笑了笑,语调轻慢,“聂南深,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开口,“先上车。”
她了然,伸出手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聂南深将言晏放到车上,梁元看着他关好副驾驶门的同时顺带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南深……”
手里的车钥匙已经被顺走了。
男人看也没看他直接绕到了驾驶座,“自己打车回去。”
梁元站在原地,“???”
他好心陪他跑这一趟,这神特么利用完说扔就扔的兄弟情?
车上,男人弯腰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很近的距离,但这样的情形,让言晏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笑。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见她的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她也不是傻的,自从上次路潞送她回公寓对她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出门的时候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再加上男人刚才间接的默认。派人盯着她,是想做什么?
还是说他早料到陆骁会找上她?
言晏低头看着男人几乎完全贴了过来的身体和动作,淡淡的开腔,“你的字签好了吗?”
聂南深扣着安全带的手微微一顿,俊脸微沉。
然后“咔哒”一声,确认好没问题之后男人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我最近很忙。”
聂南深没有看她,嘴里说出的依旧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
言晏一下就拧起了眉,开口正想问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连签个字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但扭头看到男人侧脸的时候微微一怔。
刚才在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注意,这会儿才看到男人眼底覆了一层浅浅的青色,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心底有些不易察觉的酸涩。他最近……忙到都没有时间好好睡觉吗?
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又突然想到刚才是他把她带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和陆骁到底谈了什么陆骁才肯放了她,但此时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一时无言,她索性扭头看向窗外,高耸别致的楼层上挂着巨大的夜瑟两个字随着车子的启动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大概是刚才在夜瑟的时候神经太过紧绷,导致这会儿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很容易犯困,再加上今天起得比较早,言晏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人就渐渐的睡了过去。
直到均匀浅淡的呼吸成了车内唯一的声音,黑色慕尚缓缓停到了无人的路边。
车窗被打开,微凉的风从外面渗了进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燃一支烟,一双深沉邃然的眼睛看着前方,俊逸的脸庞在几口青烟白雾下被拉得格外模糊。
他拿烟的那只手搭在车窗上,时不时的深吸一口,然后吐出更多的烟雾,像是借此压制心底更多翻涌的情绪。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聂南深才扭头看向身旁全然没有被动静吵醒的女人。
半边脸蛋朝向他这边,长长的黑发垂到胸前挡住了些许眉眼,露出那精致小巧的鼻和娇艳欲滴的唇。
手指伸了过去,替她拨开那挡住了眼角眉梢的长发,便在触到那柔软肌肤的时候顿住了。
眼眸逐渐幽深。
有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似乎准确算来时间也不长,二十多天一个月不到,但又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了,这样安稳又恬静的睡颜。
他低头,忍不住就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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