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连根拔起
盛家主如一条死狗一般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乍闻君行昭出声，又恢复了几分力气。
立马强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楚，服我一把。”
盛家主朝不远处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道。
唤作老楚的中年男子闻言连忙退了两步，钻到人群里头去。
笑话，这个时候谁敢扶你！
见状，盛家主急怒攻心，直接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这时王宁锦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悠悠传来。
“盛家主这时候急着吐血，可有点儿早了。若我未记错的话，盛家在城西闾左似乎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宅子吧。”
盛家主心头一跳，盛家世代经商，且近些年包揽皇商督办，家底儿丰厚，田产极多。
在汴京城内抛开铺子不说，但是房产地契便有二十余处。
城西闾左那处是前时先人传下来的，地段儿破落贫瘠，常年空置着。
若不是经王宁锦出言提醒，盛家主几乎要将那处宅子给忘了。
“是。”
盛家主咽了口唾沫，极为艰难地应声。
王宁锦微微勾唇，面上一派春风和煦，出口的话却叫盛家主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那便请殿下差人去城西闾左，盛家的宅子搜查一番吧。”末了，俏皮地笑了声儿。
“若是赶得巧，说不得能撞上盛四爷呢。”
君行昭半分也不拖泥带水，低声朝内侍吩咐了几句，由贴身内侍亲自带人走了一趟。
众人站在场中陪着干耗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内侍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朝校场里头走。
穿装铁甲的是皇城禁卫军，人人手持利刃押着一个个黑衣蒙面人。
见此情景，盛家主双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顶用了，盛文宥养的与他盛家养的，在仁庆帝的眼中并无二致。
君行昭端坐于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之人个个儿一身萧肃戾气，显然是有人精心训练过的。
身为储君，大梁未来的帝王，君行昭心头霎时涌上一股杀意。
没一句废话，当即便只寒着脸，吐出一个字。
“杀！”
经史载：
庆历二十二年，四月十五，皇商遴选之日，太子昭下令，富贾盛家图谋不轨，威胁社稷，诛灭九族，唯盛家四子文宥逃窜于外。
好好的一场皇商遴选大会，闹出了诛九族的谋逆之罪。
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
其中以冀州蒋家并甘南何家最富财力，但历任皇商的盛家出了这档子事儿，现下就是有人将皇商的名额拱手奉上，这两家儿也是万万不敢接的。
君行昭眸色凝重，心下另有一番计较。
盛家之事算是给皇室提了个醒儿，人心不足，没有牵制任何一家独大于皇室而言，都有害无利。眼下余下的几家在大量疆土内亦是根基深厚，若再由其敛财……
盛文宥伸手打开桌案上的卷轴，上头零零总总地详列着各家的财力及家世渊源。
按他起先的打算，皇商自是要择实力雄厚者，但眼下却改了主意。
目光一一扫过名册，最终落在最末处的那个名字上，后头跟着一排小字简述。
应元，西域商，为人长袖善舞，初入汴京城，根基尚浅。
君行昭缓缓展开手边儿的一道明黄色卷轴，背后印有五爪金龙图纹。
在场之人皆不陌生，这是陛下亲下的圣旨，往年皆会留白，由支持遴选的重臣定下人选，添到圣旨上。
看着君行昭的动作，显然已经有了决定了。
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其中以蒋何两位家主为最。
君行昭拟好旨意，交由内侍宣读。
内侍恭敬地自君行昭手中接过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商遴选，兹事体大，能者居之，着西域富商应元为本届皇商，为期五年，督办皇室用度，望尔恪尽职守，不负朕之期望，钦此——”
闻言，众人面色各异，见应元激动地跪谢隆恩，直到他过圣旨起身，众人才回了神儿，或真心或假意地出言恭贺。
眼见着君行昭和塔娜公主的仪仗走出校场，蒋何两家的家主皆是松了口气，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
王宁锦与姬尘比肩向外走，方行出几步，身后紧接着便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姬尘不着痕迹的凝眉，果然身后传来一道极为刺耳的语声。
“谨儿。”
王宁锦蹙了蹙眉，脚步未停。
容轩身形一晃，拦在王宁锦身前。
“谨儿，你……”
“容世子，我与你，似乎并不熟，你还是照旁人一般，唤我一声九姑娘为好。”
王宁锦眸光清冷，言语间满是冷漠疏离。
容轩眸色一黯，眉头拧紧，神色间有些复杂。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你是谁。”
闻言，王宁锦瞳孔极快地缩了一下儿，像是未听出容轩话中的深意一般。
“容世子清楚便好，我与姬非白已定下婚期，亦不想再听到什么无稽传闻，还请容世子莫再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语毕，便转身离去。
容轩面色一变，伸手便欲朝王宁锦白皙的皓腕抓去。
青籍与青由一左一右，倏地拔剑斩向容轩的手，容轩面色凛然，极快地调转方向避开两道剑光。
“九姑娘是我姬王府的主母，还请容世子自重。”
青籍收剑，冷着脸甩下一句话并青由两个闪身便跟了上去。
容轩目不斜视，眸光始终追随者那道红色的身影，直到看着她与姬尘相携上了马车。
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容轩半阖起眸子敛去有些不受克制的情绪。
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女子的低唤声。
“容世子。”容轩眸色悄然一动，缓缓转身。
“秦姑娘。”
女子闻言愣住，半晌才咬唇开口。
“你……你从前不是这般唤我的……我，我……”
“秦姑娘。”容轩叹了口气，出言打断她。
“你终究不是她。”
“容世子，你，你……你再唤我一声书菡……好不好？”
秦书菡下唇叫她咬得隐隐泛白，美眸含泪，有些倔强地望着容轩。
容轩看着她，脑中蓦地闪过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不自觉地摇头叹了一声。
“秦姑娘，你……做回你自己吧……”
望着那道墨色身影渐行渐远，秦书菡忽然惨笑起来，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下，瞧着狼狈之极，再不复往日里的端庄娴静。
“做回我自己？做回我自己！”
秦书菡神色逐渐疯狂，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儿，小声凄厉。
“你爱她，我便处处比着她的模样活着，好不容易她死了！好不容易你看见了我！如今，你却叫我做回我自己！”
“自从我爱上你的那一日起，我还有什么自己！”
自她记事起，自她暗自发誓要嫁给他的那日起，她便按照端淑的样子说话、走路、吃饭、待人、接物。
她如今十七岁，却学了端淑足足十年，久到她连她自己本来的模样逗忘记了。
福远楼天字九号房内。
“多谢尘世子与九姑娘相助。”应元端起酒盅缓缓起身，朝姬尘与王宁锦略一拱手，仰首一饮而尽。
闻言，王宁锦撇了撇嘴，睨了眼正在给她碗中布菜的姬尘。
“谢他吧。”
将君行昭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可没有那样的本事。
盛家那批被人做了手脚换掉的瓷器怕也与这个人脱不开关系。
她早知以这个人记仇的性子，盛家往后的日子过得不会舒坦，但也没料到姬尘会做的这么绝。
当日对江阁老等人他只说从经商之道打压盛家，如今也不算是诓人，的确是以经商之道。
不过是彻底将盛家给连根拔起了。
应元望了眼姬尘，言行间有些局促。对王宁锦他尚能谈笑风生，不时开上两句玩笑话儿。
但对上眼前这个出尘绝艳，不带一星半点儿攻击性的男人，应元叫他多看上一眼，都觉得要折寿几年。
“倘若盛家主认得清形势，或能保下一条性命。”
姬尘将釉色青花瓷碗朝王宁锦手边而推了推，温声开口。
语毕，朝捏着筷子不见动作的王宁锦扬了扬眉：“要我喂？”
“……”
王宁锦剜了她一眼：“不用！”
姬尘眼角染上愉悦的笑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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