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呀，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死的，那都是大英雄，你们不去领抚恤，府衙怎么能知道这些英雄还有没有家人呢？若是每一个英雄都没有家人，那他们又保护了什么呢？”
我紧张的手攥的发白，说话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希望大家可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对于他们来说那代表的是自己男人、儿子、兄弟是英雄，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可以解开萧烬心结的机会。
“只有领了抚恤，地下的亲人才能安息，他们走之前一定最惦记亲人，知道你们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肯定会高兴的。”
“幽州这次天灾，不少人都流离失所，可领了家人的抚恤说不定就可以在城里支个小摊或是去乡下买几块地，怎么着也能养活自己，这难道不是对亲人最好的慰藉吗？”
我说的口干舌燥，戚城和叶灵儿在一旁推波助澜。
“现在去府衙提供身份文书，现场查验，一旦查明当即便可领走抚恤，带着家人回去过日子。大家难道不想吗？”
戚城的声音掷地有声，说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幽州这地方自从大庆建国起就是兵马囤，家家户户都为战争送走过儿郎，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第一次有人说他们是英雄。
“快去吧，府衙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你们要是去晚了可就要排队了。”叶灵儿高声喊道。
人群慢慢动了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往城里走。
我站在粥棚，看着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离开，心里祈祷一切顺利。
府衙这边刚把告示贴上，衙役们拿着锣鼓走街串巷的说着这件大事。
幽州刺史和萧烬一起坐在堂上等着有百姓登门。
比起刺史的淡然，萧烬的心里其实是紧张的。
上一次的铩羽而归还历历在目，这才不过半年光景，他不能保证百姓对他已经改观，也不知道余爻那边宣扬此事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他甚至在想如果今天还是没人，那他要不要带着花名册去挨家挨户的拜访，直接把银子送上门去。
“大人！大人！”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冒失的模样让刺史皱了皱眉。
“放肆，王爷再次怎可如此慌张？”确定瑜王没发火，刺史才摸着胡子询问，“何事？”刺史想在有瑜王在，他不好发火，只能压着性子询问。
“王爷，”衙役这才看到萧烬规矩行礼，得到萧烬抬手示意才跪倒刺史脚边，“大人，外面来了许多百姓，都说是来领抚恤的，咱们在前面核对的人手不够啊。”
萧烬激动的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属下看的清清楚楚，府衙外那可是围满了人。”衙役如实禀报，眼神澄澈。
“好，好，好。”萧烬高兴的在堂上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来衙役说的事情，“刺史大人，辛苦你多调派些人手，让这些赶来的百姓都拿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也叫下面的人都仔细些，万不可算错。”
上一次的贪墨让萧烬花了这么久才能弥补，这一次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幽州刺史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领命带着衙役去了府衙的前院。
这里刚开始只有两个账房先生算账放款，此刻已经有六个同时拨弄算盘，饶是如此还是不及排队的人多。
因着城里发生的这件大事，去粥棚喝粥的人少了，我和叶灵儿干脆早早收工在街道里和来往的路人说去府衙领战士抚恤的流程，鼓吹每一个家中有战死沙场的人的家属去府衙排队领取他们的银子。
整整一天，幽州城里到处都是领银子的声响。
领到抚恤的百姓们表情不一，有的高兴，有的怅惘，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拿到了一份家人用命换来的片刻安稳。
晚上回到宅院萧烬高兴的拉着我一同饮酒。
“爻爻，我真高兴，我终于补偿了他们的家人，再也不会有人贪墨这笔属于他们的银子了。”
还好叶灵儿已经回去了，不然看到萧烬这幅模样肯定会惊的下巴掉在地上。
我挥退桃儿，坐在他的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是，爻爻恭祝王爷得偿所愿，等花名册上的人的家属到齐，王爷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爻爻敬王爷一杯。”
好不容易今天高兴，我陪陪他也是应该的。
萧烬在我回来之前喝了不少，此刻眼神迷离的望着我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的举杯想和我同饮。
“多亏了爻爻帮忙，我都听影子和戚城说了，要不是爻爻在粥棚和百姓说这是他们应得的，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来领属于他们的抚恤。爻爻这次功不可没，嗝！”
我嘴角带笑，目露柔情，陪着萧烬喝了几杯，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进了他的怀里，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些不知道的边境琐事。
他说那一年他并不想用战士的性命做诱饵，他说那一年之后他害怕上战场，他说想出家说是为那些英魂祈求来世其实是他懦弱，不敢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
作为主帅，只能用战士的命博一个输赢，是他的无能。
我都耐心的听着，听到最后心里酸涩难耐。
京城人说萧烬是大庆建国以来难得的战神，是保卫大庆子民的守护神，可是守护神也有软肋，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如今的大庆兵强马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急切的去堵他的唇，不想听他破碎的心思。
一时的情动可以让他暂时忘记过往的苦痛，等天亮，等天亮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萧烬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我揉着酸涩的后腰幽怨的看着他的睡颜。
接连几日，我和叶灵儿都带着暗卫在幽州各处鼓动百姓去领取应有的抚恤，没想到不过五日就让府衙的花名册消去了大半的名字。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短的队伍。
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有些人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消失在了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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