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斩草
生辰一过，小暑将至。
丹心一件件地理好各家送来的生辰礼，登记在册，叫人放库房锁好，届时就按着这个分量同样回礼。
年已过半，照旧例，家下的铺子田地庄子也已送来账本，供主子核实，一年到头统共也就这两回，只要平时不偷奸耍滑，到最后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更何况听说今年的账交给主家的大姑娘，也就是长宁郡主查看，底下掌柜一干人等更是齐齐松了口气。
秦清聚精会神地翻着账本，边儿凭几上还有厚厚好几摞没动，丹心和宋姑姑不插手，就帮着理一理，分叠放好，看起来也更快些。
到底是没什么经验，也耗了几日的功夫。丹心怕秦清劳神费力，于身体无益，还劝了几句叫她放慢脚步。秦清都看过了，大体都是没问题的，唯独有家典当铺的账本出现了漏洞。
宋姑姑看后，蹙眉道：“这是早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殿下母家送的铺子，这些年生意不大好，殿下也瞧不上，就扔那没管了。”
秦清问：“可有卖.身契？”
宋姑姑点头，那是自然。当初可是铺子和人的卖.身契一同送过来的。
秦清松了眉，道：“派人去查一查管事的家里，控制住他家人，再传句话，五日之内补齐这两万多两银子的亏空，否则别怪主家不讲情面。”
她合上账本，神情冷漠。
宋姑姑应下走出去，丹心拿过账本看了看，唏嘘道：“就是这十多年都没生意，也亏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秦清摇了摇头，“不出意外，就是公.款私用了。”
晚间和华安长公主说起这回事，华安长公主倒是没怎么放心上，让她看着处置，饭后寻了个饭后消食的由头带她去了外头院子。
两个兄长和季真相继离开，秦沅放下筷子，看了眼没跟上去的丹心，轻声道：“阿姐到时会如何处置管事的掌柜？”
丹心有些惊讶，面上不露，笑答：“郡主还未决定好，奴婢也不清楚。”
秦沅抿出一个柔美的笑，娇嫩的面庞仿佛三月的桃花，五官还未长开，就将能窥见来日风华。
“顽石可琢，朽木可雕，就是趴人身上吸血的蚂蝗，也能做成一味中药。”她道，“然那些废物点心，就是喂给狗吃，狗都嫌肉柴。”
丹心眼皮一跳，笑道：“二姑娘想说什么？”
秦沅眨了眨眼睛，笑容天真：“既然阿姐都说了，卖.身契在我们手里，那处置自家家仆，又何必大费周章？”
丹心道：“郡主是准备将他们一家老小都卖给牙行去，以盗窃主家的罪名，想必其他人家是万万不敢要这样的下人的。”
“我听阿姐说过，丹心姐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不、没有没有……”丹心忙道。
“那应当知晓斩草不除根的后患。”秦沅自顾自道，“不过是个倚老卖老、仗着有几分资历就胆大包天私吞公款的东西，连畜生也不如。若捆了送去官府或卖给牙行，还会叫人知道我们家连个下人都管不好，岂非得不偿失？”“那……二姑娘觉得该如何？”丹心试探道。
“我不知道呀。”秦沅微微一笑，“不过丹心姐姐这么聪明，一定多的是法子。”
“再不济，家里打死几个有卖身契的下人，又有什么干系？”
丹心暗暗心惊，不得不说，秦沅的做法真是又快又准又狠。直接打死了事，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这话若是从华安长公主嘴里说出来，丹心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秦沅……她如今也不过十岁出头，竟然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狠辣的话。
关键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丹心微微欠身，恭敬道：“二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最终还是要郡主处置。”
秦沅笑道：“不急。”另一边。
华安长公主神情凝重，与长女道：“宫里传出消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前两日竟然怒急攻心，都呕血了。”
秦清陡然一惊，“呕血了？”
华安长公主眉头紧锁，她也发现明章帝这几日确实心情不好，如阴云笼罩，昨儿还因宫女打翻了茶盏就令人拖出去杖毙了。
秦清道：“陛下正值壮年，按理来说怎么也不会……到呕血的地步。难道，是有人在宫里下毒？”
华安长公主摇头，若是真的中毒，只怕早就闹的沸沸扬扬、朝野皆知了。
她担心的是——
“陛下让人把三皇子放出来了。”
“……”秦清蓦然睁大双眼，“怎么会？陛下、他不是一向疼爱谢策，丰城的事情……”“丰城的事情今儿才查清楚，说是村民偷奸耍滑，河坝溃堤，与三皇子无关。”
“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华安长公主冷冷道，“可见陛下忽然改变主意，铁了心要保三皇子。”
秦清抿了抿嘴，低声道：“那……谢策是不是危险了？”
华安长公主也不是担心谢策，她只是觉得，谢策还有事情瞒着她。就如同明章帝这次的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怪异。
他不仅将三皇子放了出来，还赐了不少东西作安抚，于谢策而言，是明晃晃地打他脸！
正如秦清所言，明章帝向来疼爱谢策，若是秦徽真的要致谢策于死地，明章帝绝不可能轻拿轻放，少说也要给秦徽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可这才关了几天啊？
圣心莫测，明章帝的这一举动就会让不明就里的人以为，秦徽是被冤枉的。
那么谁冤枉的他？
除谢策外，别无他想。
更有甚者，会猜测明章帝忽然对三皇子起了慈父心，是不是说明……谢策很快就要失宠了？
但凡谢策失势，那些早就嫉妒眼红他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墙倒众人推！
这么热的天，秦清硬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华安长公主不由放缓声音，道：“阿娘叫你出来，是想让你问问谢策，这其中可是还有隐情？他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华安长公主怀疑谢策私下干的那些勾当被明章帝发现了，然而秦清想的却是——
谢策的身世。
明章帝一直认为谢策是他的儿子，所有的宠爱和纵容的前提，是“他的儿子”。
可若，他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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