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颜面
宫门推开，发出沉闷的声音。
“快去通传，我要见陛下！”华安长公主去而复返，急促的脚步声微不可查，她依旧雍容华贵，但能从声音中听出焦躁。
侧立两旁的宫女低着头，只看见眼前一抹亮色的裙角掠过，一阵风打在脸上，华安长公主已然走出好远。
宫女们暗暗心惊，又不免艳羡。习武的人，都这样厉害吗？
“殿下、殿下，陛下刚得到消息，在里头等您呢。”杨福全等在外头，看见华安长公主，面上堆笑恭请她进去。
议事的偏殿提前清了人，华安长公主迈过门槛，熟门熟路在里头找到明章帝。
他坐在长桌后面，一手撑着额头，眉头紧皱，眼睑下垂，尽显满腹愁思。
“陛下！”华安长公主喊了一声，面上难掩焦色，甚至忘了行礼，走近道：“谢氏进京了。”
明章帝像是被惊醒，抬头看华安长公主，苦笑一声，叹道：“朕已经知道了。”
华安长公主前脚刚出宫，他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料想华安长公主也是如此，怕是才走出皇宫，知道谢氏一族的人来了，又急急忙忙折回来。
“朕原以为，这些年扶持寒门已大有成效。不成想……”他眼神晦涩，低声道，“世族势力竟无半分消弱。”
谢氏一族进京，十几辆马车，主子仆从加起来几十人，如此阵仗，他们竟然毫无察觉！直到他们进了盛京，才得到消息。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其他世家的掩护，明章帝如何都不信！
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只有嫡系留在盛京，更多族中的人依旧是在他们老家。
世家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同气连枝，这让明章帝不得不多想。
明章帝望向华安长公主，此刻她一脸暴躁，拳头紧握，咬着牙带着一股狠劲道：“底下这么多人，全是废物不成？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才汇报！若是蛮族打进来我们是不是也要到死到临头才能发现？”
明章帝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已。
“皇姐，朕怀疑……是有人刻意瞒住了消息。”
如果说刚才，明章帝还对华安长公主有所怀疑，此刻看见她这副神情，一颗心总算稍稍踏实了些。
华安长公主手握兵权，在军营的影响力无人可比，还与一些世家交好，前不久更是与范阳卢氏结了亲家，怎么想都不可能被瞒在鼓里。
除非……那些世家和她交好只是浮于表面。
明章帝不敢说华安长公主可能被自己亲家算计了，他了解胞姐的脾气，若真如此，恐怕要一怒之下提着剑上门去。
明章帝叹了口气。
华安长公主忽然一脚踹翻了摆在旁边的椅子，蕴含怒火的眸子落在明章帝身上，一字一顿道：“你说，该如何是好。”
都到这个份上了，明章帝也没心思去计较华安长公主的无礼。
……虽然主要还是华安长公主在气头上，他不敢惹的原因。
“皇姐，终究是长琰闯下的祸……”明章帝道，他以为谢氏是为了谢策险些没了手臂的事来的盛京，却被华安长公主打断。
她看向他的目光微冷，“和长琰有什么关系？动动你的脑子，谢氏若真关心谢策，岂会这些年都放任他们不管？”
华安长公主毫不客气的话敲醒了明章帝！
他几乎是瞬间想到谢氏在世家中的地位。
大大小小的人世族多如牛毛，百花齐放，仍以王谢为尊。
华安长公主和明章帝这些年废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提拔寒门子弟，栽培自己的人，可每每派去地方上任，还要被当地的世族暗中下绊子。
其中酸楚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这已经算得上是凛朝世族最势弱的时候了！
世族的影响力依旧这么大，皇族对上他们，仿佛蚂蚁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流水的皇室，铁打的世家。
难道他们就肯甘心居于人下、俯首称臣？
明章帝道：“难道，他们还敢、还敢……”
“有何不敢？”华安长公主微微眯眼，仿佛没瞧见明章帝微白的脸色，“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们到现在才知道，可见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若是谋反，何时死在梦中都不知！”
华安长公主几乎是把话摊白了和明章帝说。
——谢氏，只怕早有预谋！
“长琰那一剑，刚好给了他们由头罢了。”华安长公主摇头叹气，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明章帝忍不住道：“长琰是伤了谢策，可长宁不是也替谢策还了回去？”
他是想提醒华安长公主，这事儿也牵扯了秦清。更不要说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无论如何，华安长公主都要和他统一战线。若是华安长公主和谢氏联合起来，明章帝的位子，恐怕真的要坐到头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明章帝也只是不放心多说了一句。他知道华安长公主的骄傲，了解华安长公主的秉性，她绝不可能和外人联合起来给亲弟弟捅刀子。
华安长公主一向重感情。
“皇姐……”
“闭嘴！”华安长公主恨恨看着他，“你还有脸提阿宁？你把我的阿宁都害惨了，你还有脸提她！”
明章帝有苦说不出，只能忍受着华安长公主的怒火。
“若是谢氏真的野心勃勃，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阿宁！若非你偏心谢策，对他的要求无一不应，何至于会有那个婚约？”越说越恨，华安长公主怒火滔天，“阿宁性子单纯，谢策又是个惯会迷惑人心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将人哄了去，如今阿宁对他情根深种，仿佛鬼迷心窍一般！我要说谢策一句不好，她还要与我翻脸闹脾气！”
华安长公主紧紧盯着他，眼眶泛红，情绪有些稳不住，“……陛下，你可真是把我的软肋送到了谢氏手中。”
明章帝连忙上前，扶住了华安长公主的手臂，生怕她以为是自己和谢氏串通好，意图夺取她手中兵权，急急忙忙道：“皇姐，我当初，是真的想要阿宁与谢策好好过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
后来怎么了？
明章帝苦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谢策被我惯成了这副脾气。”
“丰城河坝溃堤的事情，我本以为是长琰在背后捣乱，后面查了，方知是谢策那孩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顿了顿，他语气悲戚，低声道：“他竟恨长琰到这种地步，连无辜百姓的性命都视如草芥。”
华安长公主冷冷道：“好了！废话少说。谢氏一定会以谢策受伤为由头质问我们，届时你可想好怎么办吧！”
明章帝一窒，这种关头自然不可能得罪华安长公主。
他苦笑道：“儿女债，父母责。皇姐帮我想想法子吧，总不能叫谢氏逼着把长琰的胳膊砍了还给谢策。”
若真发生这种事情，皇室的颜面也就被人踩在脚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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