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温柔
锣鼓震天，马蹄声声，喧闹之后，静候佳音。
“今年看着倒是比上一回热闹许多。”明章帝笑着与左手底下的华安长公主道，“看见这群年轻人朝气蓬勃，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
“陛下惯爱说笑。”华安长公主横他一眼，“陛下都老了，那我算什么？行将就木的老妪？”
明章帝哈哈大笑，实话实说：“那皇姐瞧着可是比我年轻不少。”
“皇帝不是这么好做的。”华安长公主眼眸含笑，声音更是难得轻柔，“陛下辛苦了。”
明章帝一愣，好像被小锤子轻轻敲了下心房，忽然就塌陷了一角。
明章帝的神色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中，长姐有无数优点。她果决英勇、明艳大气、手段狠辣……除了没有寻常女子的温婉娴淑，其他样样都比他强。她是唯一一个自生下来就被阿爹带在身边教养的孩子，所有子女里面，也只有她得到过明安帝的夸奖。
华安长公主像一座高山永远挡在他们身前，阻隔了所有侵犯毒害、阴谋诡计，也给了他无尽的压力后怕。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长姐。
明章帝笑了一下，压下心头那一丝酸涩，真心实意道：“多亏了皇姐帮我。”
“一家人，还客套什么？”华安长公主嗔怪道，目光落在了马匹消失的地方，“也不知道今年的魁首会是谁，我可是十分看好太子的。”
明章帝谦虚道：“长瑾骑射一般，哪有从嘉好啊。”
“我却觉得太子端庄沉稳，从嘉性子太浮躁了。”华安长公主摇了摇头，两人又说起其他。
大概是感情牌有用，两人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好几次惠贵妃想说话，都插不进去。
“阿娘。”
华安长公主顺着秦清的目光看过去，是卢家的位置，她笑道：“既然卢三找你，你就去好好玩玩吧。”
“是。”
姑娘家有姑娘家的圈子，不论是卢家还是卢见殊日后的夫家，都是盛京中最拔尖的那一阶级。婚期将近的卢见殊，已然成了贵女的中心。
“长宁郡主来了！”欢声笑语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卢见殊起身，亲自迎接秦清。
毕竟日后是要成为姑嫂的人。秦清不善言辞，但也会跟着说几句，有卢见殊在一旁，很快就被她们接纳。
“郭二姑娘呢？”郭卢两家的姑娘一向形影不离，但这次秦清却没看见郭映如。
有人抢先道：“郭二换了衣裳，也去狩猎了。”
卢见殊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去凑热闹的，也不怕受伤……”
怕一语成谶，她连忙止住话，面上的不愉还未消失。
秦清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羡慕。郭家是将门世家，哪怕女子亦是能文能武、英姿潇洒，郭映如看着温顺，但身手比一般男子还要厉害。
秦清又想起谢婠婠，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她人影，心里都有些着急了，忽然发现她和三公主池雨坐在一块，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秦清放下心。“郡主今日的衣裳真好看……”边上有人夸赞，秦清不知该如何作答，一律都以抿嘴微笑回应。
不多时，宋子芩也小跑过来，加入了她们。
“呼——”她喘着气，秦清给她倒了盏茶，她一口气喝了大半，“前几日被我阿娘关房里学管家，头都大了，把我阿娘气的不轻，险些今日都不叫我出来了。”
“婠婠那个丫头也真是的，也不过来。郭二呢？她也去打猎了？天呐！”宋子芩露出和秦清一样的羡慕眼神，“这么厉害！”
她絮絮叨叨，自打坐下来之后这张嘴就没有停歇过。
卢见殊翻了下眼睛，假装撑着脑袋实则堵住了耳朵，她看着猎场出口，也不知道大公子什么时候出来……
“今日天又不热，你脸红什么？”宋子芩冷不丁道。
有姑娘促狭道：“是啊，卢三，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我们的卢三姑娘，怕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如意郎君！”
调笑声嗔怒声乱作一团，若非是在大庭广众下，只怕这几个贵女还要打闹起来。
另一边，树林深处。
嗖嗖嗖——
箭矢从半空飞过，产生气流波动，人马未至，猎物已然落地。
三只受伤的大雁躺在地上，被侍从捡起来。
“太子殿下好准头！”上位者身边永远不乏吹捧者。
太子淡淡一笑，接过侍从收回的箭矢，放回箭篓。身后的人还要说话，忽见太子殿下神情一凝，二话不说便驾马前行，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握着长弓，蓄势待发。
灰白相间的身影穿梭在草丛中，它已经跑得够快了，但还是被人发现了。
“是野兔子！”
“不要放箭！”太子道，“活捉即可。”
他想起谢婠婠从小喜欢兔子，虽然经常养大了就被谢策吃掉，害她伤心一阵子后都不敢再养，但又老是控制不住蠢蠢欲动，她对小动物总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活捉自然要比直接射杀来的艰难。
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废了侍从们好大一番气力。
太子殿下身下的马侧挂着一只篓，他接过还在不停蹬着两条小短腿的野兔子，将它放进篓里，盖好系紧绳子，调了个头，“走吧。”忽然西面响起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殿下！”侍从们将太子围了起来，不管发生什么，储君的安危永远摆在首位。
这里不能再待了，以防万一，他们要尽快撤离。
太子神情凝重，有种不详的预感。
“西面……谁在那边？”
“奴才先前……好像看见康王世子去的西面。”有人吞吞吐吐道。
——是谢策！
想到某种可能，太子沉下脸，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山中多野兽，只怕有人遭遇不测，我们快去。”
“是！”侍从们抱拳遵令。
半个时辰前。
秦徽带着人一马当先抢在了众人前头，他心中憋着股气，势必要拿下魁首，得到那把弓！好叫父皇知道，谢策那个小杂种，没了帝王的宠爱，不过就是一个废物！
一刻钟不到，他身后的随侍就已经收获颇丰。
秦徽却不满意，他看了眼摆在地上的成果，不是兔子就是野鸡大雁的，虽然数量多，但并不算出彩。
伺候三皇子的人瞬间明白了主子的心思，讨好道：“殿下，这边过去往西走，有一虎穴……”
虎穴？
秦徽来了兴趣。三年前，华安长公主就是以一己之力猎了只大虎，碾压无数男子，使龙心大悦，轻而易举夺得魁首！
不过……秦徽阴下眸子，他伤势未愈，还不能拉弓射箭，靠底下的人显然是靠不住的，倘若他们一个个贪生怕死慌不择路地跑了，他岂不是要葬身虎口？
“殿下……”还是方才开口的那人，他露出诌媚笑容，低声道，“听说，康王世子去的就是西面。”
秦徽看他一眼，在他期冀的目光下，慢慢露出笑容。
“谢策身手向来了得，想必一只老虎也奈何他不得。”
底下人跟着吹捧起秦徽。
“殿下您就是太谦虚了，若非您低调，哪还有康王世子什么事呢？”
“殿下平日里都是让着康王世子，不与他一般见识，才让他迷失了自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也就殿下好脾气，换了其他人，哪能容忍康王世子这种混账。”秦徽冷哼一声，“行了，走吧。”
他们也往西面赶去。
听完底下人的汇报，谢策先是一愣，下一秒忍不住笑喷，一边捶胸顿足，一边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我的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子里装的是猪脑花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石面无表情提醒：“世子，仔细手。”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没说出口，但也觉得这个三皇子不太聪明。
谢策又不是没爹没娘，靠着明章帝才有口饭吃的孤儿。
虽然不知道明章帝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翻脸，对谢策冷淡下来。但不管怎么说，谢策也是华安长公主未来的女婿，陈郡谢氏的嫡系。
康王就这么两个宝贝蛋，怎么样都不可能放任别人欺负。
谢策笑得都快抽筋了才停下来。
他看着心情很愉悦，眨了下眼，语气漫不经心：“既然他从前都是让着我，那这一回，我也让让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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