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薨逝
明章帝死后，太后娘娘彻底一病不起。
她本可以福寿双全，只可惜，为了儿女，耗尽了寿数。
除了弘愿寺的老和尚和已经死去的明章帝，这世上再无人知太后娘娘所做的一切。
太后娘娘去世的那一日，是五月底。
太子殿下，不，应该说是新帝，守在太后娘娘病榻，低声道：“长宁他们很快就来了，您再等一等。”
太后娘娘抓住他的手，看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逐渐威严的新帝，精神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端庄得体的文越皇后。
“长瑾，这些年，苦了你了……”她低声道，“去了地底下，我也无颜见你母亲。”
新帝知道她还耿耿于怀明章帝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她的两个女儿，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冯青黛，都是死在明章帝手中。
太后娘娘的一生从未作恶，最大的罪孽，便是生了明章帝这个儿子。
“阿婆！”
人未至、声先到。
太后娘娘闻声望去，眼中浮现微弱的光。
“阿宁……”
秦清小跑着进殿，面色惨白，身后跟着华安长公主、谢策秦沅等人。
太后娘娘要坐起身子，虚弱道：“别跑、别跑。”
因为太过着急，一时半会喘不过气来，她伏在床榻边止不住咳嗽。新帝忙轻轻拍着太后娘娘后背，抬头看向秦清。
“长宁来了。”
看着太后娘娘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就要断气，秦清忍不住红了眼，鼻尖一酸，险些不争气地哭出声。
“阿婆。”她走过去，新帝顺势让开位置。
太后娘娘靠着秦清纤细的肩膀，紧紧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
“阿宁，阿宁……”她唤着，眼中浮现泪光，掩盖住了痛惜之色，声音微弱，不绝如缕。
“阿婆、阿婆对不住你。”
秦清摇了摇头，忍着哽咽，道：“阿婆，你别离开我。”
“傻孩子……”
太后娘娘抬眼，瞧见不远处的华安长公主等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他们说什么。
华安长公主走上前来，静默半晌，道：“阿娘，对不起。”
不止是华安长公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后娘娘病重是因为受了刺激的缘故。
太后娘娘轻声道：“不怪你，是他不好。”
一句话，让华安长公主也眼眶酸涩，扭过头去。
太后娘娘的目光，从华安长公主，到秦沅，又掠过谢策、太子殿下，最后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
她声音低不可闻，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让阿宁陪我就好。”
秦沅目光一闪，咬唇望向华安长公主，后者没有任何犹豫，新帝开口道：“既如此，我们就都出去吧。”
寝殿内只剩下太后娘娘、秦清，还有跟随了太后娘娘大半辈子的孙姑姑。
太后娘娘慢慢坐直身体，枯瘦的手抚上秦清的脸，目光慈爱。
“阿宁，我的好孩子，阿婆的心肝啊……”
刹那间，秦清泣不成声。
她抱着太后娘娘，小声哀求：“阿婆，可不可以不要死，阿婆，不要死，求求你、求求你。”
太后娘娘搂着她，像从小抱着她在怀里，哄她、逗她开心。
“不哭、不哭，我们阿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惜阿婆，不能看着你及笄……”太后娘娘脸上浮现笑容，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人总是要死的，阿婆的时辰到了，也该去地下了。”她呢喃道，“在阿婆心里，阿宁，阿宁永远是最好的孩子，从慎、从嘉，他们加起来，都没有阿宁好。”
她摸着秦清的脸，摸到了一片泪水。
“阿宁，是阿婆的心肝啊，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谢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太后娘娘瞧不上他。可这几年看下来，只有谢策，对秦清最好，满心满眼都是秦清。
太后娘娘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阿婆的东西，都留给你。阿婆放心不下你，但阿婆没有办法再继续看着你长大，生子……”
“不要、不要。”
太后娘娘拍拍秦清的后背，虚弱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悄悄和秦清道：
“阿婆自私一回，希望……下辈子，还能与阿妍做母女。”
她在佛前许愿，什么代价都可以。她要她的孩子，重活一回，平平安安，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这一回，她想亲眼看着，阿妍长大。
太后娘娘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说完这些话，已经是虚弱无比，只能躺在床榻上，慢慢闭上眼。
她低声道：“去吧，把……把你阿娘叫来。”
秦清胡乱抹了泪水，哽咽着点头，生怕太后娘娘一睡不醒，连忙出去喊人。
“阿娘、阿娘！”
华安长公主等人守在殿外，闻声走进来。
秦清哭着，语无伦次：“阿婆，要见你，阿娘，快点，快点来。”
华安长公主快步流星，才走到床前，却见太后娘娘闭着双眼，神情平和，好似睡着了。秦清呆了一呆。
“阿婆……”
太后娘娘知道秦清心软，重情，临死的那一刻，都要将她支出去。
她怎么能让她心爱的孩子亲眼目睹她死去的那一幕呢？
孙姑姑探了探鼻息，垂泪跪下，低声道：“太后娘娘……去了。”
华安长公主闭了闭眼，开口已然哑音。
新帝见状，便着令下去安排身后事。
永顺十九年，明章帝驾崩，新帝即位。
同年五月，太皇太后薨逝，举国哀痛。
秦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谢策和秦沅轮流守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又给折腾病了。
但出乎意料，除了心情低落一些，秦清倒也没有当日初闻华安长公主噩耗的惊惧悲痛。有一日晚上，她轻轻问谢策：“佛祖……真的很灵验吗？”
谢策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好半天才郑重点头。
灵验，怎么能不灵验？
都让他心想事成了。
谢策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秦清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倘若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那么，希望阿婆也能如愿以偿。
“睡吧。”
谢策给她掖好被子，抱着她，心中惴惴不安。
他心想，他所做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阿宁应该不会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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