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团聚
夏日多燥热，沿着小道去溯源居，一路上蝉鸣不绝，仿佛有把生锈了的刀摩擦地面，难以忍受的声音在脑海不停歇地回旋。吵的人越发心烦意乱，暴躁易怒。
越往里越寂静，几乎不见人影。
说是来陪谢绾绾安慰太后娘娘，但没说几句话，秦沅便借口出去走走，留冯青叶和谢绾绾二人对着食谱大肆研究。
秦沅没带一个婢子，如非必要，她还是更喜欢孤身一人。
溯源居十分冷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冷宫。四下无人，走到里头，才看见一个内侍慌里慌张走出来，对秦沅行礼。秦沅牵起嘴角，温和道：“我只是来看看五殿下，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你下去吧。”
内侍不敢不应。
秦沅推门而入，入目便是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
少年背对着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摆在桌案上的牌位。
“五殿下真是好雅兴。”秦沅轻声慢语，嘴角弧度柔和又无害。
她将门轻轻合上，背过身去的那一刻，秦彻忽然伸手袭来，掌风来势汹汹，爆发出不同于那单薄身板的速度。
说是迟那时快，秦沅偏过身子歪头躲过一击，有力的手掌快速转换方向，重重落在肩头，秦沅闷哼一声受力往前倒去。
秦彻冷冷地盯着她，眼看小姑娘就要摔在他怀中，掐住脖子的动作忽然停在半路，秦彻面色一变。
——纤细柔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悄无声息出现在秦彻身后。
冰凉的触感贴着后颈，一股寒意直窜脑门。
秦沅肩膀还疼着呢，她像在和心上人打闹撒娇一般攀着秦彻脖颈，衣衫摩擦间，匕首也贴的越发亲密。
“五殿下，好疼呀。”
秦沅露出脆弱可怜的神情，看负心人的眼神，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吐出来。
“何必如此按耐不住呢？”
秦彻的手掌落在半空，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掐住秦沅脖子，秦沅就敢叫他尸首分离！
身段逐渐苗条的小姑娘已经初具少女雏形，身上的茶香带着一丝微微的苦意，若有若无萦绕鼻尖。秦沅歪了歪脑袋，无害的相貌，甜蜜的笑容，若非那流露出一丝杀气的眼神，只怕谁都会这充满欺骗性的外表所迷惑，认为她是一个情窦初开、爱慕少年的小姑娘。
“五殿下，有话好好说，何必一上来就大动干戈？”她竟然还有脸说这话！
秦彻忍了又忍，低声道：“二姑娘，我可没有大动干戈。”
手里头拿着兵器的，只有秦沅好吗！
秦沅丝毫不为自己行为感到羞愧，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装柔弱。
“五殿下无缘无故吓唬我做什么？吓得我手一抖，险些就伤到自己了。”她慢吞吞挪动匕首，从秦彻的后颈移到前面，冰凉的表面贴着那张只能算是俊秀的面庞，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秦彻攥紧手。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戏弄于我？！
“无冤无仇？”秦沅扑哧一笑，手真的一抖，削铁如泥的匕首在脸颊划开一道细细的伤痕。
她毫无诚意地道歉：“呀！五殿下，没弄疼您吧？”
秦彻不明白，秦沅的经历应该使她痛恨长公主府，为什么偏偏要和他作对？
如果不是她，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明熙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明熙帝即位后，于同一日封二皇子秦徜、四皇子秦徊为亲王，却独独忽略了他。
秦彻却并不为此高兴。
以明熙帝的为人，哪怕只是面子上过得去，他都不会将他忽视到底。可他却这么做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乃至更加。
一个死人，需要封赏吗？秦彻想不明白，他无法理解秦沅的所作所为。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从秦清身上入手，可为什么偏偏被秦沅盯上了？甚至秦彻内心深处有种预感，秦沅不是突如其来的冲动，而是早有预谋的打算。
正因如此，秦彻才越发困惑。
说到底，他和秦沅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秦沅没有享受过长公主府的疼爱与庇佑，她所经受的痛苦、磨难，一切的一切，都是长公主府给予的！
她对长公主府毫无怨怼憎恨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来针对他？！
一个生母和母族都没有的皇子，比宫中倒泔水的宫人还要卑贱，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
这样不是很好吗？
秦彻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多年，遇上秦沅之后，所做的一切，全都毁了。
秦沅含笑欣赏着他的脸色，这个时候的秦彻还很年轻，大抵是处处受挫，没有一步教人满意，远比不上前世的阴狠果决。
刀尖挑起下巴，秦沅在他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憋屈。
“别生气啦。”她笑意吟吟，微微皱眉，带着几分苦恼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秦彻：“？？？”
我呸！
秦沅忽然凑近，楚楚动人的杏眼倒映着秦彻羞恼泛红的脸，她笑着，眼神转瞬冰冷。
“你三番两次算计我，我都没和你一般计较。五殿下，我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宽容过。”
如果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秦彻。秦彻……真是信了她的邪！
“连我阿兄回来的日子都算到了，处心积虑放走韩云韵，怎么，你是菩萨心肠怜惜人家，还是……见不得长公主府的安生？”
秦沅笑眯眯道：“如果是前者，你既做了这好人，不如也去感受一番韩云韵的快活日子，她是如何接客，如何承恩……”
饶是秦彻这么能忍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
“若是后者，你这么惦记长公主府，我也得如你愿才是呀。”秦沅笑得越发残忍，“当年，殷氏告发你母族通敌卖国，我阿娘诛陈氏九族，满门仅剩你一个。你倒是有韧性，深陷泥潭，还有挣扎余力。可那又如何？你再怎么费尽心机，不还是满盘皆输？你想算计我，叫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我的真面目？”
“不如做梦！”秦沅终于撕破脸，眼神阴冷，再无一点温柔笑意。
“早知如此，我就该送你去地下，与你生母族人，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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