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朝与暮
明熙帝说完那句话之后，谢绾绾就陷入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呆滞中。
她呆呆地看着明熙帝，青年绕过长椅，似闲庭信步般来到她面前，探出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这几根被风吹起的小呆毛，明熙帝都觉得可爱无比。
谢绾绾回过神，盯着面前修长的指节，下意识想要后退，被明熙帝扶住了肩膀。
“小心。”他低低一叹，扶稳之后便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主动退让出距离，温声道：“姨母不是在等你吗？快去吧。”
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早已烟消云散，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他低眸望她，眼中春水融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
谢绾绾脚步虚浮，如置身云端，什么时候走出来的都不知道。
冯青叶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看见谢绾绾，笑着问她：“怎么样？是我的清蒸鱼做的好吃，还是你的肉丸子做的好吃？”
谢绾绾抓了抓头发，神色略微苦恼，还有种说不出的纠结。
冯青叶奇怪道：“你在念叨什么？”
总不至于所有菜都不行吧？
豆蔻给谢绾绾倒了一杯蜂蜜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小郡主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坐下慢慢说。”
谢绾绾被拉着坐到了冯青叶的身边。她捧着小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甜水儿，乱成一团的脑子才开始逐渐清明。
“长瑾哥哥…...”她不自觉念了出声，小鹿眼满是迷茫。
冯青叶一听跟明熙帝有关，更加上心了，忙追问道：“长瑾怎么了？他说什么了？还是欺负你了？”
最后一句显然有些多余。
明熙帝对谢绾绾有多好大家都有目共睹，不是亲妹胜似亲妹，哪怕是已经出嫁了二公主三公主，都及不上谢绾绾在明熙帝心中的地位。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毕竟谢绾绾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冯青叶每次看见她和明熙帝凑在一块说悄悄话，都忍不住想到长姐。如果长姐还在世，如果长瑾还有一个嫡亲妹妹，大概便是如谢绾绾这样的吧。
正感伤时，便听见谢绾绾说：“太后娘娘让我问长瑾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冯青叶瞬间来精神了，迫不及待道：“他说了吗？姑娘还是郎君？哎，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男人，我也认了！不然他这后半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过啊。”
说到后面已然愁肠百结。
谢绾绾揉了揉脸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半是迷茫半是疑惑地回忆道：“说了…...但是，长瑾哥哥说的喜欢的人，跟我有点像诶……”
话没说完。
“扑通”一声，冯青叶从软垫上滑了下去。砂仁豆蔻赶忙将人搀扶起来，“娘娘没事吧？”
冯青叶呆若木鸡。
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让人碰她。
等等、等等！
容她想想，容她好好想想！
谢绾绾跟着蹲了下来，疑惑又担忧地看着她，“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冯青叶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语气艰难道：“长瑾是怎么说的？”
谢绾绾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看冯青叶这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松开她，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两人先前的对话复述一遍。
小姑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处于未开窍的阶段。
懵懂迷茫的小脸，有种叫人说不出的怜爱。
冯青叶盯着她，两眼放光，咽了咽口水。
怪她，怪她脑子愚笨！
长瑾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她还想给谢绾绾相看其他人家。
这明明就是她家的儿媳妇儿啊！
身后的豆蔻咳了几声，想提醒主子莫要将人吓跑。
谢绾绾不明所以，心底升起一种诡异的错觉，太后娘娘看她的目光好像黄鼠狼看见老母鸡…...
垂涎三尺。
这样一想，谢绾绾汗毛都竖了起来。
错觉，一定是错觉！
“绾绾啊！”冯青叶一把抱住她，一边儿反思自己猪油糊了心，差点将儿媳妇儿拱手让人，一边儿放柔声音，深情款款道，“再留宫里住些日子吧？你不是爱看那个什么青石还是黄石写的话本子吗？我去把人请到宫里来，你想看什么我就叫他写什么，好不好？”
如果华安长公主在场，一定会被冯青叶这硬生生挤出来的温柔声音恶心出一地的鸡皮疙瘩，甚至可能还要当场拔剑。
但现在在冯青叶怀里的是谢绾绾，她惯爱为他人着想，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乖乖点了头，软软糯糯道：“太后娘娘，那是青石先生。您别去打扰他，我阿娘说了，写书的人都喜欢安静的环境，不然是写不出好书的。”
冯青叶一直都喜欢谢绾绾，听了她这番话，更是爱得不行。
只顾着点头了，又哪里还记得其他。
不论怎么样，她得先将人留在宫里。
就算谢绾绾还未开窍又如何？
近水楼台先得月！
冯青叶就不信了，那什么齐家、钟家、赵家的郎君们，能有她家长瑾万分之一的好。
砂仁和豆蔻一边一个，扶着两人起来。冯青叶一时之间舍不得松手，生怕谢绾绾跑了。
“太后娘娘。”谢绾绾挠了挠头，终于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长瑾哥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
自然是那小子经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刺激终于按耐不住的意思！
冯青叶想说实话，但一对上谢绾绾澄澈明亮的眼眸，就哑了声。
谢绾绾迟疑道：“长瑾哥哥喜欢像我这样的人，还是…...”
未尽之言，大家心知肚明。
可爱的、活泼的、明媚的、眼睛像小鹿一样。
还爱吃如意云卷的。明熙帝温柔的声音于脑海再度响起。
还有那似玩笑一般的话语。
——“长瑾哥哥，你说的人，好像我诶！”
——“好像还真是诶。”
那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呢？
谢绾绾想不明白。
阿兄常说她笨，安安也骂她是小蠢蛋，谢绾绾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人，她是蠢蛋，可她不愿意做糊涂蛋。
如果长瑾哥哥喜欢她…...
如果、她是说如果！
谢绾绾忽然心跳如雷，转头就跑。
冯青叶大喊一声：“绾绾！你去哪儿？！”
谢绾绾第一次没有礼貌地回应，将一切呼喊抛之脑后，提着襦裙往外跑。她要去问一问长瑾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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