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地图乐此不疲地寻找玩具对讲机。
直到从最后一家麦记炸鸡店走出,满怀期待还是扑了空。
毕竟是畅销品,售罄在意料之中,所以苏桥并不失落。
于她而言,在这个无法倾诉痛苦的日子里,池医生带给她的那份执着,是值得被记住的小确幸。
这场‘探险’需要被纪念。
于是她买了第二支半价的甜筒以作庆祝。
苏桥送上甜筒:“人生嘛,总是充满遗憾,但我们可以奖励自己呀。”
这番话,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毕竟她的人生被太多遗憾侵占,再多一份也不显累赘。
池珏倚靠在车边享用冰淇淋,浓郁丝滑的奶香味在唇齿间散开,忍不住满意地咂咂嘴。
她早忘了,上次这般毫无顾虑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但此刻她成了‘小熊’口中的3.5岁小朋友,短暂地忘却成年人的忧虑。
“不,你应该说——人生嘛,总是要充满期待。”她稍稍踮起脚尖,揉乱了苏桥的刘海。
苏桥没有躲开这份‘骚扰’,也许她是享受的,至少她能感受到池医生的宠溺。
“会不会太冰?吃不了就别吃了。”
池珏举着手中的甜筒晃了晃:“不会呀,它比漫长的冬季温暖。”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那就麻烦你咯,小司机。”池珏估摸‘小熊’的伤口快到拆线的时间,所以这次她没有拒绝。
当然,她有小小的私心。
能和苏桥待在一起,哪怕多一秒都值得动动小心思。
毕竟,快乐难觅。
*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昏黄的路灯扫过层层叠叠的虚影,静谧之中腾起无声的惬意。
车窗外,暗夜璀璨的路景不诱人,诱人的是狭窄的车厢里,彼此都在刻意隐匿野蛮疯长的不舍。
苏桥像是为了让分别来得更慢些,始终保持着最安全的车速,后面的车辆闪着催促的灯,她视而不见。
池珏斜倚在窗边,过于平稳的车技让她起了困意,但又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凝视。
她想不太明白,为什么眼里的苏桥镀着一层淡淡的微光,犹如朦胧的银白月色。
直到苏桥娴熟地将车停进车位。
她松开安全带,轻声:“池小姐,请为我的本次服务评分,期待下次光临。”
池珏半阖着眼睛暗忖,原来‘小熊’真的会记住回家的路。
被那声俏皮的句式逗笑,她懒懒道:“把手给我。”
“嗯?”苏桥嘴里发出狐疑声,但还是配合着伸出手。
池珏捧着她的掌心,不紧不慢地画着五角星:“五星好评,下次还点你。”
掌心袭来酥酥痒痒的感觉,苏桥笑着握紧她的指尖,小声抗议:“你说得我像是按摩小妹呢!”
池珏推开车门,笑说着:“你要是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加入服务菜单~”
苏桥会心一笑,她没有跟上步伐,而是伫立在车道边:“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若是维系普通的朋友关系,她很会拿捏分寸。
池珏微愣,她本想带‘小熊’回家,家里有全套的拆线工具,但这一声突兀的道别乱了她的计划。
早在酒店门口,苏桥抽回自己的手,便让她察觉到那陡然疏离的异样。
只是池医生从不强人所难:“那...到家了报平安好么?”
“放心,会的。”苏桥故作轻松的转身离开。
落在池珏眼底,那抹背影愈发孤寂,她倏而觉得自己从没真正的去了解苏桥。
那爱笑的笨拙的小熊,也许只是片面虚无的遐想。
“苏警官。”池珏也没想到,自己怎会脱口而出。
苏桥回头疑惑:“怎么了?”
池珏朝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苏桥还以为她落了什么东西:“有东西不见了么?”
池珏拽着她朝上次观摩的法拉利走去,“你好像对它很感兴趣?”
大概是有池珏陪同壮了胆,这一次苏桥顷身爱惜地抚摸车头,“嗯...怎么说呢...感觉张牙舞爪的漂亮。”
池珏轻松地坐在引擎盖边,笑得风情万种:“若是哪天风和日丽,你开着它带我去兜风吧。”
“这这这车是你的?医生工资都这么高的吗?”苏桥结结巴巴,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池珏总是会被她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你都可以在交警、刑警小熊的身份里来回横跳,我就只能是医生么?笨呢~”
苏桥背起双手绕着她打量一圈,哼唧:“看不出来呀,你还有隐藏身份呢~”
“可不是嘛,难道你不好奇?”池珏挺直腰板,索性让她看个够。
“你不主动告诉我,我也不会刨根问到底,留点悬念吧。”苏桥眸底的光黯然,尽管她的说辞体面,但自卑感还是从灵魂深处溢了出来,“快上去吧,时间不早了。”
池珏眼见苏桥大步向前,她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脖子上质地粗糙的廉价品,但那份留存的温暖无法被价值定义。
时间啊,能走得再慢些吗?
她暗叹着挽留:“你的围巾。”
苏桥没再回头,扬起胳膊挥手道别:“留着吧,要是冻坏了池医生,等着她回春的病人怎么办呀?”
池珏迟迟不肯离去,直到‘小熊’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翕动唇瓣轻笑:“淘气鬼。”
*
走进电梯。
她垂头撩起围巾的一角,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质地,但那小心翼翼的轻柔出卖了她的爱惜之情。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孤身一人,但还是做贼心虚地抬眸左右张望。
犹豫几秒后,终是忍不住送到鼻前轻嗅苏桥的味道,呼吸渐渐变得贪婪且享受。
干净又平朴的气息沾染了雪松的幽香,穿透神经的触感变得愈加奇妙,幻化出彼此拥抱后留有的余韵。
池珏耻笑自己的行为有些变态,但寄情于此物时,她乐意抛却所有虚而不实的矜贵。
‘叮——’
电梯门伴随一声脆耳的叮铃缓缓展开。
池珏还沉浸在对苏桥的幻想里,只是在踏出电梯的刹那,随着目光的凝聚,她的背脊骤然一颤。
沁凉的空旷廊道,感应灯亮起暗暖的光芒。
原本与漆黑融为一体的身影斜身倚靠在墙边,就这么不动声色地闯入她的眼底。
女人半扎着顺直的黑长发,修饰身形的黑色呢子大衣搭着黑色羊绒围巾,就连泛着哑光的皮靴也是纯粹的黑。
如此无趣的色调被她玩出别样的层次感。
此刻,犹如午夜的魔,守在一隅之地等候着猎物的光临。
她应声抬起锋锐的下颚,平眉之下那双深不可测的幽瞳迎上夜夜思量的人。
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庞,刚刚蕴起温柔的笑意,又迅速被无情抹灭。
她的目光定在池珏的脖子上,轻易洞悉出那格格不入的存在,以至于开场白不是久违的问候,而是鄙夷的指责:“它,配不上你。”
“那你觉得什么才能配得上我?”池珏的嗓音低沉,似想让冰冷的空气凝成冰锥,一定要透彻地扎进对方的心。
若是能让她感受到疼痛,池珏乐意施展言语的犀利。
安嘉钦的眉眼和苏桥有几分相似,睡不醒的慵懒里蓄着若有似无的冷淡。
可她们又有着绝大的不同。
苏桥是被阳光赋予了正义凛然的人,憨厚且勇敢。
安嘉钦更像是只为月夜而生,清幽的阴郁。
她并不纠结池珏的反问,转而弯着眸询问:“花收到了吧?我记得那是你最喜欢的品种。”
时光荏苒,可人的脾性总是难以被消磨,安嘉钦的自以为是永远令池珏嗤之以鼻。
“过去喜欢不代表将来还会喜欢,善变是人的天性。”池珏借花喻人,她不想过分纠缠,索性走向家门口。
安嘉钦的步伐不紧不慢,理所当然道:“五六年没见,不邀请我进家里喝杯茶么,我在这儿等了你一晚上。”
“等一个晚上最多不过五六个小时,等五六年等不到一个结果,才是天大的笑话。”
池珏满含自嘲,她刚要伸出手验指纹锁,又迟疑地收回,转头看向背着灯光的修长身影。
她无声地凝视那笑意狡黠的人,任由分秒流逝。
安嘉钦识趣地停止向前的步伐。
她是孤傲的,但此刻又显得些许卑微:“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所以我进不去那道门。”
“我的家只为一个人敞开,在那个名单里,你的名字已经被划掉。”池珏不带犹豫的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安嘉钦虚眯眼睛,目光再次落到那粗劣的围巾上,“所以你是想说...现在的名单上只有那个送你围巾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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