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缺就当听不见,继续昂头挺胸地往前走。
殷不染抛了抛手里的蜃楼珠,眼眸漆黑如墨:“别让我说第三遍。”
仿佛有无形的冷风从身后袭来,宁若缺身子一僵,顿住了。
不出两息的时间,她垂着头,自认为很没出息地回到殷不染面前。
还是两手一提,把人提溜起来放在了地上。
如果她的修为没有跌,现在根本不用听殷不染的话,直接就能把人送出去。
殷不染仿佛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冷哼道:“别想了,你是剑尊也得乖乖听我的。”
她理了理弄皱的衣服,又揪住宁若缺的衣袖催促:“快点,莫要跟丢了。”
指挥得非常心安理得。
宁若缺拿她没办法,只好谨慎地走在前面,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岩洞蜿蜒狭长,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灯,潮湿的岩壁上有水滴落。
脚下的路也变得湿滑起来,像覆盖了一层虫类留下的粘腻液体。
宁若缺不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哪,却始终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想提醒身边人千万小心:“殷不染。”
殷不染平静地应道:“别怕,我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若缺怀疑她是故意的,偏爱看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不好意思再说,只能把注意重新转到许绰那里。
愈发深入岩洞,眼前的阵法禁制也渐渐增多。
幸好有蜃楼珠这等地阶法器做掩护,两人跟在队伍的后面,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空气阴寒,腐烂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许绰解开最后一重禁制,前路骤然开阔,她举起一盏提灯。
光影明灭。
宁若缺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把殷不染拦在身后,手也按在了柳叶刀上。
眼前是只巨大的蜚蛭,光是兽首就几乎将整个空间填满,而三对羽翼覆盖了穹顶。
蛇躯则隐于黑暗中,让人估算不出它的体型。
许绰领着群恍惚的弟子,还没有蜚蛭的一只眼睛大。
宁若缺喃喃出声:“真是疯了。”
难怪她总感觉此处不对劲。
谁能想到,一个降魔除妖的仙门底下,居然藏了只嗜血的妖兽!
然而下一刻,她更是差点没忍住出刀。
许绰将那些年轻的、新入门的弟子推上前,巨大的蜚蛭仿佛嗅闻到新鲜的血肉,动了动眼皮。
几块碎石滚落,它虽然没睁眼,却有数条诡异的黑色触手自身后伸出,紧接着刺入了那些弟子的眉心中。
明光阁,竟然在用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来供养这只妖兽!
没有见血,可宁若缺看得清楚,所有人的脸和手背上都浮现出青黑色的诡异纹路。
像是被吸食了生命力,原本就懵懂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
唯有攻击颜菱歌的那条触手止步于她额前三分,被看不见的屏障所遮挡。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正努力伪装成痴呆的同伴。
宁若缺主动拉着殷不染退后,寻了个偏僻的死角。
她还没问出口,殷不染就先一步解答:“是寄生,暂时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蜚蛭会分裂出一种特殊的分身,通过寄生来吸食修士的修为,甚至控制他们。”
早在清桐为那些人治疗时,她就有所猜测。
被吃掉内脏、吸食干净修为的人不再有灵气护体,自然会吸引来妖鬼寄生,化作活尸。
短短几句话,宁若缺已经关联起前因后果:“颜菱歌的血对它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所以那些人体内的蜚蛭分身才会失控?”
“嗯,明光阁有的‘人’,或许仅仅只是蜚蛭的躯壳。”
但她们看到的都是些引灵、濯尘境界的人,那些长老和内门核心弟子呢?
许绰的献祭仪式已接近尾声,殷不染重新揪住宁若缺的衣袖,摇了摇。
“这只蜚蛭的胃口越来越大,随时有发狂的可能性。以至于许绰不得不冒风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动。”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
宁若缺回过神,这次缀在了殷不染的后面。
走出岩洞时天色已晚,壮阔的火烧云点燃了半边天,似乎要将明光阁的高塔一并燃烧殆尽。
直到两人神不知鬼不知地重新回到小院,她仍旧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一把归鞘的剑,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沉默地修生养息。
又或是酝酿着下一次出鞘。
刚回到屋里,殷不染就一点都不愿意站着了。
她捞来软枕坐到贵妃塌上,懒洋洋地问那个木头一般没长嘴的剑修:“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对上那只蜚蛭有几成胜算?”
宁若缺顿了顿,点头。
殷不染便接着问:“几成呢?”
“不高,只有五成,”她还不忘补充道:“那只蜚蛭好像受了重伤,还在恢复期,只凭我一人也并非不可战。”
她可以选择杀掉蜚蛭救人,却不能找理由劝殷不染同自己一起冒险。
殷不染支着头,仔细端详了一阵。
不加掩饰的视线盯得宁若缺脖子一僵,不自觉地想离她远远的,或者找个东西遮挡。
半晌,殷不染突然站起来,径直揪住了宁若缺的衣领:“怎么算的,你是不是过于高估自己了。”
清寒的熏香变得极有侵略性,她往前一凑,宁若缺就开始后退。
宁若缺正准备找机会把殷不染推开,冰凉的指尖却猝不及防地点中了她的眉心。
她一怔,神魂如同受了惊的小动物,不受控制地蜷缩成团,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就这样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被殷不染推到了贵妃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殷不染伸手,毫不客气地扯了扯剑修的脸颊肉:“哪来的自信?凭你现在这脆弱的神魂吗?”
宁若缺睁大了眼睛。
或许是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的缘故,清秀的脸上竟然显露出几分委屈来。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殷不染忍不住揉搓了好几下,不满地看着这副易容、蹙起眉来。
她无视手底下细微的挣扎,面无表情地掰开宁若缺的嘴,把一枚药丸塞了进去。
依旧是入口即化,苦味和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却也有一股暖意蔓延至全身,融化了四肢的僵硬感。
宁若缺手指轻颤。
在殷不染再一次试图捏她脸时,偏头一躲,扯住了某人的手腕。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双方位置就此调换,她将高高在上的人压进了贵妃塌里。
挽发的乌木簪滑落,殷不染满头的雪色发丝尽数散开,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懵。
不过很快就演变成了羞恼,她疾言厉色地训斥:“松开,别逼我动手!”
张牙舞爪的,实际上不动用她那些法器,威胁就近乎等于零。
宁若缺想到这人的力气,嘴角不自知地牵了牵。
但她很快松开桎梏,规规矩矩地垂下眼帘,为自己方才的冒犯道歉。
而后飞快地瞄一眼整理衣服的殷不染,轻声问:“你给我喂的是不是治疗神魂的药?”
上次效果不明显,这一次她的神魂被殷不染制住,就变得格外有成效了。
殷不染秒回:“不是,是毒药。”
“谢谢。”
殷不染有些烦躁地强调:“不,就是毒药。”
她懊恼自己太心软,毕竟宁若缺根本不信她的话,总想着逃跑。
宁若缺不知道她的顾虑,还在兀自思索,自己要用什么来还殷不染的人情。
“我、以后可以送你一把剑。”
她很穷,玄素山收藏的那些剑,大概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即可以防身又可以用来欣赏,在宁若缺看来很是实用。
殷不染无言以对,却也习惯了。
她冷漠地质问:“你觉得我拿得起?”
宁若缺抿唇,小小声道:“我可以送你一把轻点的剑。”
“……”
片刻的寂静后,房间里响起一道自我怀疑的声音:“我当初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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