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蹲下去一点！”
白橘猫巴比特的肉垫按在布拉维里的小腿上，表情像猫粮十分钟后开抢一样严肃。
“这样吗？”
看起来仅有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非常听话。
他站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身体愈发下蹲，手臂举起维持在胸前位置，模仿着人类守门员的姿势，但刚刚挺直身体，脊背便再次弯曲——
他完全改不掉作为猫时的捕猎习惯。
弓腰、炸毛、快频翕动嘴巴发出咔咔的声音，甚至是扭动屁股、来回且快速地晃动尾巴。
不过布拉维里的尾巴消失了，自从他一个月前突然变成人类。
不，他还没完全变成人类、猫科动物的奴仆呢。
他只是一天中有一多半的时间比较倒霉而已——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毫无征兆地变成一个人类男孩。晚上十二点时才会重新变回小猫。
孱弱的、没有皮毛包裹身体维持体温，还没有尾巴支撑平衡的人类男孩。
世上没有比他更倒霉的小猫咪了！
但巴比特，他的朋友，那只体重稍微有些超标的五岁阉割版白橘猫，却认为这说不定是件好事。
巴比特说，没准他能凭借人类的身份搞来更多的食物。
然而有些事情对猫咪来说是可以的，对人类来说却不行。
比如从便利店拿走火腿。
布拉维里对此十分困惑。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是猫的时候，便利店店长一看到他便会热切地取来西班牙火腿切片拿给他。但当他变成人时，迎接他的不再是友善的微笑，而是店主惊恐的尖叫和驱赶。
（“那是因为你没穿衣服。”巴比特说：“人类很害怕没有穿衣服的家伙。”）
那人类为什么不怕不穿衣服的小猫咪？
好在将他当成了离家出走的孩子的店长没有报警：“我看到你在巷子里扑蝴蝶的样子，你跳得很高，如果你需要一份兼职的话，为什么不到里斯本俱乐部去试试运气呢？也许那里的篮球队会收留你。总比少改所要强。”
总之。
布拉维里听从了店长的建议，他决定为自己找一份通过光荣的劳动赚取小鱼干的营生。
不过里斯本的篮球队对他没有兴趣，因为他只会抱球、扑球，不会运球跑步，也不会投篮。
但里斯本的足球青训营却邀请他到足球基地去试训一次，他们说，他好像有一些做什么“守门员”的天赋。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讨教“狩猎”技巧的原因。
变成人类的消耗似乎比他做猫时大得多，每隔两三个小时他就会感到饥饿，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来为自己提供更多的食物。
巴比特拍着胸脯毛保证，它有在训练基地流浪过三天的丰富经验，包教包会，布拉维里找它算是找对猫咪了。
不过现在...
“姿势姿势！注意姿势！”
巴比特大声嚎叫着，猫肉垫在布拉维里的小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梅花痕迹。它急得上蹿下跳，甚至前爪离地，颤颤巍巍站起来以身示范。
布拉维里挺直腰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上班的人类真可怜，还是小猫咪自在。
*
“唉——”
此时，尤金也面对着一张薄纸长吁短叹。
他是里斯本竞技足球青训营教练的助理，手上拿着的是刚刚整理好的试训文件，一份个人简历：
姓名：布拉维里·加托（Bravery·Gato）
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勇敢·猫，世上还有人姓猫吗？
而且他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字，每个字母都需要集中精神仔细辨认，就连他两岁的女儿写出的字符都比简历上的鬼画符娟秀不少。
年龄：1（划掉），不详
尤金忍不住摘下眼镜，揉按自己的鼻梁。
十四五岁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呢？
那个叫布拉维里的男孩，竟然声称自己十个月大。
也许在测试球技之前，他们应该先测试一下他的智商。
然而，主教练奥雷利奥·佩雷拉十分看好他，只因为他在众目睽睽下高高跃起，用双手接住了一个被不慎从足球场踢飞的皮球。
奥雷利奥的性格一向执拗，他固执地认为，即便是葡萄牙国脚帕特里西奥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写意地接下这球。这孩子一定是担任门将的好苗子。
但尤金可没看到他接球的那一幕。
他认为主教练肯定是搞错了什么，或者是这孩子耍了什么花招。布拉维里·加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不是营养不良就是胰岛或者甲状腺存在病理问题，怎么能胜任门将？
谁都知道，海拔已经成了选拔门将的一项重要指标，现代足球的发展趋势更是将这一标准推向了新高。6.3英尺（约192公分）以上的门将比比皆是，几乎每一支豪门球队的门前都像是矗立着一位巨人，用身高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防线。
而他...
尤金扫了一眼手中文件上的数字：5英尺6英寸（168公分），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算不上矮，但放在门将这一特殊位置上，却显得尤为不足。
按照经验判断，即便布拉维里正值发育期，他的身高增长潜力也极为有限，很难突破6.2英尺（约188公分）这一门将界的普遍标准。
尤金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文件上，那串数字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这孩子的未来绝对不会如奥雷利奥所设想的那样光明。
他的问题太大了。
但主教练奥雷利奥一直以来都是里斯本青训营的支撑，他发掘了路易斯·菲戈、夸雷斯马、C·罗纳尔多、纳尼等等优秀球员，更是被誉为葡萄牙的“第一伯乐”，他的权威绝不是尤金能够质疑的。
即便尤金认为他已经老了。
旧时他筛选年轻球员的那一套选拔体系在日新月异的现代足球中，已经过时，不再适用。
现代足球的一切都已变得清晰透明，数据成为了衡量与决策的重要标尺。
也许时间会证明，奥雷利奥不会总是对的。
尤金轻叹一声，不过，一切都得等到明天的试训结束才能下定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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