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后方那位渡劫没动,东西方两个身影飞掠而来,楼魁亦强撑着飞身而起。
三人霎时组成战阵,气机汇聚,向叶灼逼来。
风声呼啸,叶灼轻闭目。
交错的风声里三人袭来的轨迹一览无遗,下一个瞬间叶灼睁眼,反手向后斩去!
东西方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激发护体罡气,联手挡下那一道剑气。
他们师门一脉皆修炼体功法,讲究“一力破万法”,身如铜墙铁壁,万法不侵。
然而饶是如此,接下那一招,仍觉得筋骨震荡,内府动摇。
——到底谁修的才是一力破万法?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各自出手,却发现事态不佳。
周身气机已乱,竟是被那一剑打破了他们的战阵关窍。
这战阵传承自蛮荒古界,三人合力,能发挥出莫测威能,可惜气机一乱,效用便大打折扣。
——那又如何?
他们三人皆是合体巅峰境界,难道加起来打不过一个同样合体的晚辈?
武修不善远战,何况几息之间叶灼已经又出几剑,将他们的战阵削了个七零八落,三人转而各持武器催动步法,来到叶灼身周,与他近身搏斗。
但见那通体漆黑的灵剑周身焕发出冷冽寒芒,被红衣剑修握持手中,朝着他们的武器迎击而上。
叶灼身形快如幽魅凛如霜雪,游走在三人夹击之中居然毫无支绌之态。
甚至从那天罗地网般的合围中飞身跃起,横劈一剑!
剑身与其中一人的大戟悍然相撞。
锵一声金石震响,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嗡声。
强横剑气激荡,将众人震退一丈。
寒意煞气沿着大戟直传入主人胸中。他低头,竟看见蛛网般的裂痕在戟身蔓延。
这一剑,几乎废掉他的兵器。
而叶灼身形巍然未动,灵剑毫发无损。
何其强横的剑意。
何其霸道的神兵。
三人大喝一声再度攻上。
叶灼身形再动。
红衣身影在两山间起落,电光火石间又出两剑。
那剑看似轻盈实则凌厉,状似随意实则决绝。
剑出如电,似乎在刻意废人武器,不似寻常剑招,其中约有深意,可是却不能解。
转瞬间两声连响,剑罡如两道炸雷爆发,气息绵绵不绝如海浪层涌,被击的两人连退几步方才站稳身体。再看自己兵器,竟也是遍布裂痕。
兵器被损,真是奇耻大辱!
可纵然是兵器无用,又能怎样?
炼体之人,日夜打熬的身躯才是真正倚仗,纵然赤手空拳又有何惧?
正当三人愈挫愈勇,丢下武器欲再度出手之时,却是面色一变,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内腑竟是大伤。
本已受伤的楼魁更是面色灰败,身躯不稳。
为何会如此?
此情此景,感受着脏腑的剧痛,再看着一派平静,剑上滴血未沾的叶灼,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你……你……”楼魁喉中喘息,似在嗬骂。
但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嗓音:“隔山打牛,敲山震虎。叶小友行事,果真出人意表。”
叶灼转身看向后方那人。
楼魁则道:“师父!此人——”
“技不如人,还有甚么好说的?”白雾散开,一位气息浑厚,道韵环绕的老者稳步走来。
“两兵相撞,有绝强气机,他以剑中寸劲隔空强震你们内腑,三重寸劲相叠,纵你外有铜皮铁骨又能如何?还不是内腑散乱!受第一剑时就该察觉!”老者威严面孔上隐有怒容:“好了!你们不敌,且退下掠阵。”
他教徒弟,叶灼静观他气息,应是渡劫初期。渡劫境界,在当今仙道足可以称尊作祖,自号“武圣”了。
修仙求道,合体境界往上,肉身已无变化,区别只在于是否修出“道”。寻到自己的“道”,才算是迈入了渡劫境界的门槛。
渡劫之后,道心稳固,元神强盛,都说与合体期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
“叶小友,也是久闻大名了。我乃武宗掌事长老恂化,楼魁亲传之师。”
上清山长老名目众多难以记忆,总之是那姓楼的尊师。
自报家门后,楼师神情威严沉着:“你天资卓绝,机缘通天,本应是仙道中流砥柱,然而你性情一向偏激,行事从来桀骜,如今更是自恃武力,滥造杀孽!你可知错?”
叶灼:“不知何错。”
楼师怒喝:“你杀我徒孙,欺我徒儿!叶灼,血仇不可不报!你罪孽深重,今日本尊就把你斩杀于此,告慰上天!”
叶灼未予理会。
武修战斗讲究气血翻涌,战意强盛。阵前狗叫,也可算作一种助战法门,无需回复。
楼师话音未落,叶灼不由分说一剑斩出。
楼师冷哼一声挥袖来接。
剑气罡风相撞,风雷激荡。
楼师武器化现而出,乃是一对铜花双棍。
但见他一身灰衣劲装,身形魁梧苍劲,鬓发已霜却未显老态,双棍斜持之时如虎踞龙盘,威严精猛。
自古来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尤其是,身后隐隐出现一尊铜金虚影,也持双棍,随他动作缓慢变化。
那是元神化相,亦是他的“道”。
叶灼提剑迎上。
当世武者用棍者不多,双棍更少,他亦颇有兴趣领教。
一时间但见剑出萧飒,棍法连绵。剑光与棍花此起彼伏,观者目不暇接。
转眼间已过千招仍然缠斗不止,一时未能看出胜负。
然而,以合体之身与渡劫武圣战至平手,怎能不让人心惊?
楼魁师兄大喊:“师父,我来助你!”
——然后就被剑气余波所震,狼狈闪躲,根本不能近身。
楼师双棍挥旋蓄力,身后元神虚影愈发凝实,可是每当交手,招招却都被叶灼格挡,回防亦数次被打断。
他棍法最高明处就是有生机气势连绵不断,层层累加,暗合天道生生不息之大势,可这叶灼的剑却似乎专修杀生之道,每每都将生机泯灭,叫他回转不能。
看似势均力敌,其实已暗落下风。
楼师凝聚精神,气血翻涌,挥出全力一击。
却是并未奈叶灼何。
怎会如此!
“你明明并未领悟大道!这是何方妖法?”
叶灼剑势丝毫不减,目光冰冷专注:“剑已是道,我何须外求?”
楼师:“那就让你看看何为真道!”
下一刻他收棍回身,喉中发出一声巨兽震吼,而后大喝:“元神出!”
但见半空中以他的铜金元神为中心,霎时浮现无数兽形虚影!
虎豹鹰蛟,狻猊熊罴,磨牙吮血,奔跃而出。
原来这位武圣楼师的大道是从万千兽形中悟出,每套棍法都暗合一种猛兽神韵。先前每出一棍,虚空中就有一道兽影来助,此刻万兽齐现,天地骤然一片蛮荒混沌,威势惊人。
楼师大喝,挥棍而起:“来战!”
他动元神亦动,万兽虚影更是张牙舞爪,山呼海啸般朝叶灼齐压而来,每道兽影都有渡劫全力一击之力,同现之时,气势何其雄浑。
楼师立于万兽中央,看着叶灼单薄身影,心中澎湃。
——纵你身有超世之才,手秉无双宝剑,又岂能超越大道境界,逆伐武圣?
叶灼立于半空,直面那万兽海潮。
眼中不见任何动容之色,依然平静如渊。
手指轻抚剑身。
猛兽而已,纵有千万又如何。
早在十五岁时东海之畔,他就见识过那日月鸿蒙中的大道生灵。
而后,缠斗三日。
漆黑剑刃上刹那泛起殷红血意,长剑铮鸣,带着隐约龙啸之声向楼师斩去!
一剑既出,风云变色。
剑气如同一道汹涌天河生生劈开那万兽之影,直取楼师头颅!
叶灼注视着楼师,眼底不知何时隐现血红,对上这双眼瞳,楼师心中猛地生寒。
直觉告诉他,直到此时此刻,这人才算战至酣处,全力出手!
身体防御的本能让楼师举棍横挡,他未退,可那万道洪荒兽影却被生生削灭一片。
每一道兽影,都是他毕生心血凝结——楼师悲痛大吼一声,逆提气血向叶灼攻去。
叶灼眼中无悲无喜,又是一剑斩出。
对方任何招式都无法扰乱他出剑的韵律,挥剑的动作看似极慢其实仅在一瞬间,那冰冷空寒的目光如越万古,又因极度的专注近于疯狂。
一剑,又一剑。
起初,每一剑只是让楼师后退一步。
再然后,每一剑,都将楼师生生逼退一丈。
而那万兽身影,随着每一剑挥出削灭大片,嘶吼怒号之声在群山丛林间回荡,惊心动魄。
到最后,那柄原本漆黑的逆鳞剑,剑身已缠满深浓的血色脉络,而叶灼持剑身影如同浩渺幽冥中一道鲜红烈火,一眼望去恍若鬼神,令人彻骨生寒。
楼师心头忽然浮现那些有关叶灼手中剑的传闻。
仙道皆知,微雪宫叶灼,手中剑乃是真龙鳞片所炼。
更有器宗大能,断言说那并非寻常真龙,亦非寻常鳞片。
那是隐渊墨龙,龙界万古传承中最为稀少、最为强横的一道血脉,只在龙界万丈深渊之中,天道孕育。其色如墨,鳞质如玉,天下有道则隐,无道方现。
心口一片逆鳞倒生,乃是护心之用,触之必怒,何况拔出。
而叶灼锻剑所用——正是一条隐渊墨龙的心口逆鳞,横夺天地造化,更有绝强气运。
此方人间与龙界相隔,真龙千年不现人世,他从何处得来?
有人说,恐怕是隐世仙师所留。
也有人说,这应是他在西方绝境灵山所得。
否则,还有哪里能有如此稀世奇珍?
唯独没人觉得,这龙鳞是由他自己取来。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那一往无回的凛冽剑锋,感受着那有进无退至死方休的决绝剑意,楼师心中忽然浮现一道近乎荒谬的所想。
也许,那片逆鳞……就是由眼前这人,亲手从活龙身上取得。
身为体修,锤炼筋骨,煎熬血脉,日复一日,终成炼体大能,武宗师长,又能如何?
纵使一身筋骨打熬如金身罗汉,比得上天生地养的渊海真龙?
然而猩红视野中,叶灼单手持剑,一剑一剑,凌空斩出。
仿佛那真武降世,煞星临凡。
以人之身,可以搏龙。
楼师右手一颤,心中忽生一丝近百年来都未曾在他心头涌现过的惧意。
这一惧,胜负有如天堑,刹那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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