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就坐在院中阶前讲授,听众随意坐在阶下听讲。平阳令见众人专心听讲,也不好打扰,只得拱手立于一旁。蒙武宣讲完毕,见平阳令在一旁侍立,乃道:“未见令君,恕罪恕罪!”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将平阳令揖入厢房中。——平阳君府虽然已经把前院让出来,但蒙武为了保持礼貌,坚决不入大堂,只在院旁的厢房内办公。
两人叙礼就坐,谈论些闲话,平阳令道:“臣闻秦军入平阳,敢问其故?”
蒙武道:“令君勿忧。襄陵、平阳各有城主,不奉秦教,是以讨之。秦前讨襄陵,想令君尽知矣。今则及于平阳也。”
平阳令道:“其以不入县贺岁乎?”
蒙武道:“正以此也。”
平阳令道:“敝邑以习韩俗,未敢奉教。然一应薪奉,未敢少也。”
蒙武道:“令君可遣使往告,自剖效诚之意,未可后也。若抗拒天兵,祸不旋蹱!”
平阳令道:“敢请一辞以为解乎!”
蒙武道:“诺!令君其言之。”
平阳令没想到蒙武这么好说话,就口述了一段说辞,蒙武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句子,依言写在一块木牍上:“此奉公大夫:平阳遣使而输其诚,大夫其无责也!”书毕,交给平阳令。平阳令接了,道了谢,就离开了。蒙武一直送出府门。
公大夫率军到达后,立即就安排丈量土地,推行阡陌令,而且是从那些拒不前往县城贺岁的城池开始。当秦军开进城池后,城主的脸色都变了。
公大夫并没有对城主施以惩戒,而是和他一起下到各地,巡查开阡陌,及丈量土地的事。公大夫与城主同乘一车,后面只跟着二百秦卒。大凡有争议之处,公大夫就带着城主前往解决。十里之地,不过一天就巡查完了。由于有公大夫带队巡查,又有城主陪同,加之三城的民军四五千人一起动手,丈量土地、开阡陌的工作只一天就被强行推行下去。旧的阡陌被铲除,垄起了新的阡陌,小田变成了大田。旧的归属记号全被废除,换上新的标记。每人一百亩,大家一律平等。
被分到田地的农户当场领取节符,登记在册,成为编户。只是宅院目前还没有,只能让他们仍住原地。但许诺说,邑里的宅院将会按照爵位修建分派。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简单,如同儿戏。拿到节符的人也就像做梦一样,接过了节符,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他们听说了有些城邑已经推行阡陌令,有人分到了远超以前的土地。今天这事轮到自己身上,每个人还是觉得不真实,哪怕城卫们将标有自己的名字的木桩打在了田头,也依然不敢相信。土地,那是什么?那是安身立命的基础!自己就这样得到了这么大一片土地?
第二天,城内的士兵集合,转向下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只留下五百人,他们负责将这些农户编组成行伍,并开始军事训练。
这里编组行伍的工作还没有结束,第二天消息传来,隔壁城池里也开了阡陌,那里的农户同样每人分得一百亩地。随后是第三座、第四座……
这下,再有疑惑的人也开始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并不是在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随着行伍编组完成,农户开始军事训练,这事仿佛就成了现实!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有城池闭城不许秦军进入,结果被秦军攻破了城池,城关被秦军焚烧,城内的成年男性全被杀死,其余人被没为奴,包括城主全家!
惊惧、惶恐笼罩在人们的心头。大多数人都希冀着,又担心着,不知道未来将走向何方。但大家经过几天的训练,认识到秦人的确是说话算数的,特别是惩罚,那可是说杀就杀,真的杀!说笞打就笞打,真的打!而在这个过程中,平阳城没有出面说过一句话,相反,他们还派出使者,向秦人表示归顺!
所有人都真切地感受到,这天真的变了!
几天后,一支装备整齐的五百秦军也从平水那边过来,将这里没官的男女老少使者押解离开……这自然是无伤派来的河东郡秦军。他们不仅健壮骁勇,而且有矛有戟有弓箭,武器精良,一看就不好惹。平阳的人这才明白,原来那些手执木棍、前来执行阡陌令的人,都不是真的秦军,真正的秦军是执戟的!
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平阳境内除平阳城外,所有城池都推开了阡陌令。
这一切进行得过于迅速,平阳城内的韩人完全没有反应。但各城的那些大户感到不安,纷纷派人潜入平阳,请平阳令和平阳君府想个办法,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秦人胡乱下去了:自己祖上积下来的田产,就这样毁了,分给了那帮卑贱的人,这完全不符合祖制!但平阳城内的贵人们似乎一时也拿不出好的办法来,他们看着在平阳君府办理案件的蒙武一行,看着城外已经面目全非的田野,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如果在以前,阡陌令尚未推广之前,他们还可以集全部平阳之力一搏。而在阡陌令推广后的今天,平阳城外的力量已经不归他们调度了。他们就算能将进入平阳的秦军赶出去,但肯定会有更加精锐的秦军进来,那时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那座被屠的城池就是榜样!
蒙武就住在平阳君府。如果一旦有变,平阳君府肯定不保,这也令平阳城内的势力投鼠忌器。平阳城内有这样一股力量,说强大也谈不上强大,但平阳城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就算自己想采取行动,也难以避开蒙武一行的耳目。
于是平阳城内的大户们还是如往常一样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宴请蒙武一行。而蒙武在宴上也客气地提醒各豪门,一定不要和城外的刁民有联系,以免引火烧身!豪门的试探着问,秦人会不会也在平阳城推行阡陌令。蒙武回答道:“或及于乡邑!”蒙武的回答让平阳城内的人也摸不清虚实,只能混一时是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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