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田礼后,赵正重新按时到尉使府上学。只不过现在在上学之前,赵正要跟着随从们进行一个时辰的军事训练。现在他的训练科目已经从立阵推进到行阵:赵正跟着众随从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在战场环境下,进退都很有技巧,除了听金鼓外,还要听大夫的号令,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在府中,自然没有金鼓,鼓就由缶代替,金则是傧相的腰佩。
经过两个多月的立阵训练,赵正两腿的力量明显增强,他现在能够比较稳当地站在车上,不像之前必须两手紧紧地握住车轼。
到了尉使府,冯劫和李信已经在塾房内等候,见赵正进来,一起过来行礼,赵正一一回礼。冯劫道:“经月未见,公子风采更增!”
赵正道:“承兄嘉惠,实不敢当!”
冯劫道:“非敢奉迎,诚其实也!公子此二月所学者何?”
赵正道:“安有学者,但时习之而已。”
冯劫道:“非也,非也。公子必习武也!”
赵正道:“但立阵而已。”
李信叫道:“立阵者,彼士卒所习也,公子焉为!”
冯劫道:“非其论也。士卒固立阵也,将军何为?”
李信道:“非其时也,将军但安坐,何必立耶?”
冯劫道:“恐秦人将非如赵人将也,必也立阵!”
李信有些不信,问赵正道:“秦将亦将立阵乎?”
赵正道:“吾久失父怙,未至秦国,实未知也。但府上诸大夫命吾立阵,盖听之耳。”
冯劫道:“彼大夫其立阵乎?”
赵正道:“然也!”
李信道:“彼也必由贱人而至大夫。若贵人者,必不立阵!”
冯劫道:“秦律,人必依战功而授爵,若无战功,虽贵人亦无爵也,安得至大夫!”
冯劫说出这话,李信也不能说什么,秦律以军功授爵,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但如果说只凭这一点,贵人也要训练立阵,李信还是不能相信。他解释道:“汝其知之乎,立阵必立经时!”
赵正道:“然也!”
李信道:“汝其立阵经时乎?”
赵正道:“然也!”
李信腾地跳过来,望着赵正,不敢相信地比划道:“立阵,身必正,腰必直,目不斜视,汝能经时乎?”
赵正从门边取来一根门闩,执在手中,向大家示范立阵,道:“如此站立!”
李信绕着赵正转了两圈,道:“甚矣,公子之立也!如此而能经时乎?”
赵正道:“然也!相父其言,两军对阵,非止经时,或一时,或二时,或三时,若时机不至,吾必不动如山!吾才一时,劣远矣。”
李信道:“昔者吴起临战,左右进剑。起曰:‘将专主旗鼓尔。一剑之任,非将事也。’今公子当一国之任,而臣进以剑,恐非其道。”
赵正道:“吴子之道,兄其可言乎?”
李信道:“但闻之耳,未敢言也。”
冯劫道:“臣闻吴子有兵法传于世,世皆宝之,秘而不发。公子其觅之,或得一览!”
赵正道:“何人而有之?”
冯劫道:“实未能知也。公子其觅之。”
三个孩子正谈论间,冯敬进来了,见三人都没有在复习,有些生气道:“二三子何为耶?学而时习之,乃得不废。何不习之?”
三个孩子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冯敬问冯劫道:“劫,汝为侍读,当导公子向善。奈何空费光阴?”
冯劫道:“公子于年时,尝习立阵,是故观之,而未之习也。”
冯敬有些意外,道:“公子习立阵乎?”
赵正道:“从于相父,甚劣不堪!”
冯敬道:“其能立一时乎?”
赵正道:“近日勉得之,亦不如法。”
冯敬道:“公子其试立之,老臣愿观!”
赵正遂立起,手执门闩,挺然而立。冯敬看了看,道:“甚如其法,相父其善教者也。”
赵正道:“相父言,立阵或经二三时,惟正顽劣,乃得一时而已。”
冯敬道:“能立阵二三时,世之精兵也,战无不胜。公子初习则能立一时,亦难矣!”
赵正突然问道:“正闻世有吴子兵法,师其能言之乎?”
冯敬闻言一愣,道:“天下言兵者,皆藏孙吴之书。吾不知兵,未得藏之。”
赵正深感失望,坐回到座位上。冯敬重新看了看赵正,没有再说什么,命各人背诵了几篇诗,大家还都能背出来,就继续往下教授。
随着生字越来越少,教诗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这一天就教了一首诗。少数几个生字,冯敬教授完写法,就下了课,让大家背诵。下午则是歌咏此诗。由于是新年,公事不多。冯敬就坐在塾房内,督促大家学习。当他看向赵正时,似乎若有所思。
第二天,冯敬意外地拿过来一卷图卷,打开来,上面画着山川道路,以及不同的地名。冯敬在教诗时,就在这卷图卷上指划着,这首诗出自哪里,这里过去叫什么,现在叫什么,属于哪个诸侯。赵正惊异地发现,这个图卷上赫然写着“平陆”“陶”等地名,还有济水、泗水、大野、孟渚等河流湖泊的名称,心下大喜。他于是中午也不回家了,就坐在塾房内,像观宝似的,仔细读着这幅图。
冯敬显然十分满意,对赵正道:“汝旦日取一布帛,依样绘之可也。”赵正大喜,伏拜而谢。
当天回到家中,他就把这事向傧相说了。傧相闻之大惊,道:“此天下形势图也。冯师能以此示汝乎?”
赵正道:“师命正取一布帛,旦日依样绘之,而教正。”
傧相让赵正大致描述了一番图卷的大小,从库中取出一卷白帛,还拿出了好几支炭笔,对赵正道:“此天下之至宝。冯师能以此授汝,是大恩也。必尽心以习之,断不可懈也!”
随后几天,赵正在读诗之余,就在尉使府的塾房内,认真地绘出这幅山川图。这幅图其实很简略,只描绘了名山大川,以及重要的地名,但主要诸侯的位置还是都标示出来了。赵正一天画不完,每天画一部分,拿回家来,傧相和吕不韦必取而观之,自己也拿出一块布,依着赵正画的样子,重新画在另一幅布帛上。几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赵正才把这幅图画完。而傧相和吕不韦也参照赵正画的图样,在另一幅布帛上又画了一幅。赵正有抄错的,傧相、吕不韦以及其他的随从从旁参详,有时就直接改了,有时让赵正与原图核对,甚至有时让赵正向冯敬请教。赵正端正的学习态度,自然得到冯敬的赞扬。这一个月,冯敬除了教诗外,就让赵正在塾房内绘图,冯劫和李信在一旁协助校对,有公务时也不叫赵正出来旁听了。
冯敬从学于纵横家,纵横家靠着给诸侯出谋划策为生,天下形势是必修课,否则见了诸侯连口都开不了。纵横家由于大致了解天下形势,以及各诸侯之间的交通关系,所以每每能够分析各国的优劣,扬长避短、有针对性地制定出治国方略。这些方略是否切合实际是一回事,但一般都是以天下为舞台,目光不限于一隅,因此很能忽悠!有些勤奋的纵横家每每亲自游历各地,在师传的图册上被绘一些细节,那就更有说服力了。冯敬并不是那种勤奋的人,他的图只是得之于师传,细节并不丰富。但就算这样,也能将天下形势于心中形成一个大概的轮廓。所谓“观天下如掌指”,就是指这种人。
一直过了立夏,曾季才回来。由于已经到了夏天,各地的河流已经可以通航,曾季回来时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到了吕不韦的家中,吕不韦还在各商铺巡视。曾季让旁边吕氏商铺的一名小僮去通知吕不韦,说自己回来了。吕不韦听了,让铺保通知剩下的店铺,今天自己不过去了。就匆匆赶回家去。
见了曾季,吕不韦将他迎到自己家中,同时让旁边的铺保去酒肆沽些酒肉送到家里,请曾季吃喝。拉着曾季问道:“咸阳何如?奈何去之久也?”
曾季笑道:“昔与陈公游者,皆已故世,无知吾者。吾见诸君,无一能识。虽出公子节符,亦只得宗正见之。吾以吕公名之,乃得见于公子子楚。复与公子道陈公之名,公子亦不知。臣乃使其通于王。幸王犹知贱名,急召见之。——已过月余。秦王召对,公子在侧,臣具言邯郸之事,及诸公所谋。秦王甚嘉之。乃命公子引臣与诸公会,具言咸阳之状,及天下之势。自应侯之去也,天下士子失其所依,秦之所议,每不如法!吾亦老矣,未如吕君之赫也。”
吕不韦一笑道:“秦议不如法,奈何天下之势,利归于秦耶?”
曾季道:“言之可发一笑!秦王祭天,而魏后之。秦王遂伐魏于吴。魏恐,以太子入质以和。韩亦恐,身往咸阳觐见,列诸侯之位。是以韩魏皆和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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