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第二天就后悔了。
“一步之遥,一步之遥……”她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着,穿着庄重的朝服往正殿去议政,曲折的游廊穿过花园,将她的寝宫光华殿和正殿连接起来。一路上不停有内侍,女官,护卫停下来行礼,天官长在长廊的尽头迎候她……
他们。
阳子立即更正,国王和宰辅,主上和麒麟,互为半身的两个人。
她苦恼的看着脚下被朝阳拉长的影子,他个头高出很多,却始终落在一步之外,地上的影子无论怎么游移变幻,都始终保持一致。
事情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些不对。
背部疼痛,趴伏的姿势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安然入睡,阳子几乎是睁着眼到天明的。直到云海的缝隙中射出一道金光的时候,她才耐不住疲倦合上眼。当然不可能沉睡,只是些微的打了个盹,无意识的一个侧身,扯动伤口,烧灼般的疼痛比她的意识更先降临,来不及压抑,一声j□j自己跑出来:“好疼!”
下一刻床帐就被掀开,“主上!”冰蓝的眸子盛满担忧。
“景麒?”她迷迷糊糊看了看床外那张苍白的脸,眼睛又闭上,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面有一个声音在说话,“什么地方不妥?”
什么地方不妥?她的脸更深的埋进枕头,一边模糊的想。
突然,她睁开眼,直直看向床帐外修长的身影:“景麒?你怎么在这?”头脑瞬间清醒过来。通常台辅都是在两人寝宫之间的花亭等她去上朝,这么早出现在她的身边,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她不顾背部的疼痛,立刻坐起来。
“没事。”他的回答简单明了,理所当然。
“没事?那你一大早怎么在这里?”虽说麒麟可以随时出入国王的寝宫,可景麒一向是个守礼的人,这么冒昧的事情,还从来没做过。
“我在守护陛下。”
阳子披上宽大的袍服,探头出去看,她的麒麟施施然站在两步开外,他的话,他的表情,甚至他的身形都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本就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象她这个时候还躺在床上一样。
“守护我干什么?”她下床,一边唤人进来,一边自己动手推开附近的几扇窗户:“这屋里的血腥味还这么重,你呆在里面,不难受吗?”
“难受。”景麒一本正经的说。
“难受你还不出去?”阳子没好气的对应声进来的宫女吩咐:“把门窗都打开,让风吹进来。台辅大人难受呢。”
“主上亲口应允我守护您的。”朝霞随着海风灌进来,将整个寝宫都点缀上了亮丽的绯色。
“我?应允你?”阳子的脑筋还没有很清醒。
“昨天晚上。”景麒提醒她。
她想起来了。恍然大悟之后是不可置信:“景麒,你的意思不会是,要……”她的手在两个人之间指来指去,“不会是要这样吧?”
景麒看着她,没有回答,那神情,仿佛她有一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
“可是……”她张了张嘴,又无助的合上,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麒麟要求守候在主人身边,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她家这只这么奇怪?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影子一样守护,这应该是使令干的事才对。她向他抗议,他只是淡淡的说:“我比较高兴亲自做。”
玉叶这时候进来,趁机劝道:“主上,台辅要离这么近的话,你身上的血气,会影响他的……”
“对。”阳子象是抓到救命稻草:“对对,我身上血腥未散,景麒你不能离我这么近。”
“主上……”玉叶插话:“我的意思是,您的伤应该尽快治。台辅不愿意离开,时间久了……”
阳子突然回身面对二人,不甘心的盯着他们:“你们早就有预谋的吧?”
“主上……”
她挥手不听辩解,无奈道:“去冬库去碧双珠吧。”
“是!”玉叶喜出望外的离去。
“景麒,你也出去吧。”阳子闷闷不乐的走出阳台。脚下云海翻滚,曾经无数次,当她心情郁结的时候,只要在这云海之上站上片刻,即便心情不会好转,也总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是今天,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纵然是开阔的天界,也无法让她感到轻松。
“主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景麒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你怎么还在?”她没有回头,一点也不惊讶。
“我……担心你。”
“哦?”她淡淡的笑,“为什么?”
他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阳子望着天际,极深极远的地方,仿佛有一个肉眼难以辨别的黑点,“那是什么地方?”她问。
景麒走过去,朝她指的方向望了半天,“大概是……北方的高岫山,庆与雁之间的界山。”
“是吗?那是在很远的地方了吧?”
“嗯!骑兽的话大概要用一天时间才能到。”
阳子垂下头,“景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呃?”他有点跟不上她的心思,“主上?”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怔,“我透不过气来,景麒,不要跟着我,不要这么寸步不离。给我一点空间,拜托。”
“主上……不希望我在身边?”多么不同的王,予王心心切切所求,不过是他的陪伴,为这个不惜逆天乱政,而她,却恰恰相反。“明白了!”他黯然道。
阳子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回过头想说什么,却被从门外进来的玉叶打断:“主上,碧双珠来了。”
景王在台辅的陪同下,穿过游廊朝正殿去,一路上心思还处于混乱中。这一早上,景麒真的就在她身边跟着,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耐心的看着。
天官长迎接他们进殿,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走上玉坐,她坐下,他在她身边侍立。碧双珠功效卓著,背部的伤痛几乎立即就销弥于无形。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景麒,那修长矜持的身姿,在大殿晦暗的光线中,淡淡透着莹润的光芒,临时而立,俯览苍生,他眼中的慈悲,让她想起蓬莱佛寺中的菩萨。
可是有什么菩萨会这样固执不知转寰?她头痛的想,从那时候到现在,他都远远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即,沉默安静,仿佛不存在。
“浩瀚,麦州旱情,有具体的进展没有?”收敛心神,她问冢宰。
“今日一早来的消息,麦州七郡全部受灾,其中四郡灾情严重,颗粒无收。”
“七郡受灾?”阳子诧异,转头问景麒:“我记得上个月还是什么时候,麦州州治不是下过大雨吗?那时候麦州宰还上书请求拨款加固河堤,怎么转眼就是大旱?难道我记错了?”
“主上没有记错。”景麒从容道:“当时奏章是我亲自批阅的。”
“浩瀚,这个事情,你询问过吗?”
“是。据说自那场大雨后,麦州全境突然连续四十天烈日高温,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麦州州府的报告说,十天前,七成水井就全部枯竭了。”
“这么严重?”阳子蹙眉。
“主上……这场灾来的奇怪啊。”地官长大司徒不无忧虑的说。
“太师,”阳子问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你的见识广博,有什么看法。”
“这个……”太师沉吟了一下才说:“天帝在j□j之初,给万物运行都规定了相应的法则,比如日生月落,以及冬寒夏炎,王气是维持这种法则正常的关键,所以有王的国家,天灾就少,而丧失了王气的国家,天灾不断。”
“太师,你是在说主上丧失了王气吗?”左将军青辛第一个不满的大声质问。
“这个,老臣只是陈述。丧失王气,或者王气减弱,都意味着天帝放弃了王,主上英明贤能,治理国家,初见成效,王气正盛,大旱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阳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耐心的听下去。
“然而天道运行,秉承自然之法。任何反常的现象,背后都必然有原因。”太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总结道:“想来是有什么厉害的邪气,扰乱了主上王气对麦州的影响。”
“是这样吗?”阳子若有所思,目光转向景麒:“你怎么看呢?台辅?”
“太师说的有道理。可是……那邪气是什么呢?”
阳子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道:“麒麟不是对王气邪气最敏感吗?这样吧,麻烦台辅亲自去一趟麦州。察看明白,回来向我报告。”
“啊?”景麒没料到她会做如此决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主上……”
“怎么?”阳子看着他:“你不愿意去?这个事情,除了你,别人也办不好啊。”
“可是……”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瞧着她的眼睛,似乎闪动着失落,“主上身边……”
“还有,”阳子直觉的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迅速打断他:“天下之富,莫过于都城。赈济麦州的粮食,大部分怕都要从瑛州出,那是你的领地,你亲自去麦州看看,心里也好有个底。”她一口气的说,理由充分,不让任何人反对。
景麒沉默了一下,垂首道:“是。”
阳子看着他,心中又觉不忍,放缓语气道:“你明天再去吧。”
“是。”
“那么……”她站起来,地官长,冢宰,你们先行讨论救济的细节,报秉台辅,怎么施行,有他决定吧。”
“主上……”景麒连忙道:“这样的大事,应该由主上亲自决定才行。”
“景麒。”她从他面前走过,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加重语气:“拜托你了。”
景麒愣了一下,不及细想,连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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