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终于来了,你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过了!”
“只是外面吵吵嚷嚷的是发生了什么吗?”
柳拂音在这府上也肆意极了,不必在乎什么礼仪,甚至手里还拿着糕点在吃。
“无事,有个人在闹事罢了。”他已经和这里的婢子交代过了,不要和她说有关孟执玉的消息。
这些天他一直在用公务麻痹自己,想了许久也算是想通了,他厌恶后宅争斗,也从未想过要成婚的事,唯有小表妹,他总是忍不住对她好。
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娶她。
所以他和孟执玉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斥责,更是给自己腾位置。
“好奇怪,怎么会有人到表哥你这里闹事啊。”柳拂音不经意的开口,但这随口一问也没想听到答案,所以她很快又说起了旁的。
“表哥,你尝尝看,膳房新做的杏花糕。”
谢云华养的这个厨房手艺很好,偶尔还会做些甜食,只是他不爱吃,柳拂音来了之后倒成了专属,几句软语把那些个后厨哄得整日里给她研究吃食。
他也想拒绝,只是小表妹亮晶晶的看着,总是不忍心,也就轻咬了口。
出乎意料的不是很甜,然后就听小表妹说:“我知道表哥不爱吃那些甜腻的东西,前些日子觉得表哥心情一直不太好,就想着让厨房做些新的给表哥,今天刚做了新的,也刚好等到了表哥,好开心!”
柳拂音眉眼弯弯,又成了月牙状,明明不施粉黛却让人觉得惊艳,让人瞧着也忍不住一同开心。
盯着人看,谢云华自也看到了她嘴角的糕点残渣,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别动。”
柳拂音只隐隐看到一团东西过来,在她嘴角轻轻擦拭,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颊不自觉晕出抹红晕:“谢谢表哥!”
“无妨。”
哪怕已经被她……被她亲了几次,谢云华还是有些受不了她的热情,可想到自己已下定决心,到底没推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二月的尾巴过得很快,树木上的绿芽已经成了一茬一茬的嫩叶,如今春暖正是花开时。
京城桃树尤为多,或家门口,或花园内,甚至于那片湖侧就有片不大不小的桃花林,如今枝头也开满了鲜花。
而谢云华也再次吃到了新鲜的桃花糕、桃花羹,甜腻适中,吃起来正好。
“好吃,确实好吃,果真还是我们阿音这里的厨子最好。”孟执玉上次回家之后没气恼多久,也没有和家人再争执,只是很明确的表示了他的决心,不是一时热度。
至于爹娘再如何想他也不想多管了,只不过后面来柳拂音这里的时候更鬼鬼祟祟了些。
有时候谢云华看见了会拦一下,有时候也懒得拦,如今也是副无所谓模样。
他如今算是阿音唯一的亲人,况且他们相处这么久,他总不能比不过孟执玉这个后来者。
且今日把人放进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这些日子总有人时不时的上奏弹劾他,说他包庇罪臣之女,拿着柳拂音的身世做文章。
“好了,别闹了,去谈正事,芙蓉你给阿音敷好药。”
这是又换了的药,白日晚上都要敷,涂抹到眼睛上后用布包着,最好不要见阳光不能受刺激。
“那柳家还能翻案吗?”
朝堂上弹劾他的只有方御史,私底下上奏的皇帝没具体说,只是把他叫去问了问情况。
他们这位皇帝啊,最重规矩但其实也没那么规矩,他重的是他以为的规矩。
教坊司的女子名义上来说是不会放出来的,可上面若有权贵看中要救出来也不是没有,这些陛下都是不管的,但是都有人弹劾了自然还是要管的。
陛下说的很明白,要么他给翻案了,要么他就把底下弹劾的人的嘴堵住,或者是把人给送回去。
皇帝倒不会掺和他们私事,若是像先帝那般的知道自己的两个亲信为着个女子争斗打架怕是能将人给直接除了。
柳家的那案子早在谢云华将人给救回来的时候就琢磨过了,只能说是倒霉,要翻案的话几率也不大。
“教坊司我们孟家也有人在,不然我让人把教坊司那堆人的嘴堵上。”
谢云华点了点头:“就按你的想法来,我可从未说过我这个表妹是罪臣之女,那些人可是在诬陷我……”
做什么要废那么大劲,把人身份给换了不就好了。
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就是方御史那边也该让他忙起来才不好盯着他才是。
他们算是京中新贵,可也不是没有势力,何况皇帝根本没把那事放在眼里,所以就不会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方御史,一连几日被弹劾,日日被皇帝责骂。
不过这些倒没必要同柳拂音说,等他们差不多办好的时候谢云华才和柳拂音提了一嘴,将她的身份换成了另一个姓柳的知府之女,这个知府夫妻是去年遭遇山匪没的,家中仅剩老母和不到七岁的小儿。
“多谢表哥。”听他说完柳拂音自不会有意见,毕竟这是在帮她摆脱罪臣之女的名头,她也不会说不识好歹之类。
只是一提起她不免想起家破人亡那日,母亲拼死护她却依旧被押往教坊司,若不是谢云华相救,她怕是要跌落风尘了,柳拂音不自觉的眼角泛泪。
从前刚带她回来时便是这般,日日以泪洗面,只是她那时候很不安,就算要哭也是躲着他,还是他发现她的眼才愈来愈严重了才知道。
谢云华不会说那些漂亮话,只能默默的给她准备些东西,相处了许久的时间她才向他坦露心事。
他只叹了口气将人搂在了怀里,也愈发下定了决心。
帮她捋了捋鬓边的发,谢云华又拿了方帕子给她擦眼泪,安慰略带生硬:“阿音,往前看,以后都会好好的。”
柳拂音没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脖颈身躯发颤,眼泪都染湿了他的衣襟,不过片刻又倏然起身擦了擦泪:“表哥帮我敷药吧,我还想早些好呢。”
她抿着嘴扬起了嘴角,扯出了抹笑来。
“不想笑就别笑,在哥哥面前还装模作样?”谢云华在她笑得勉强的脸颊捏了捏,就让人送了东西进来,净了手就开始帮她涂药。
指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在她眉眼处轻柔,刚抚了两下,柳拂音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似有些歉疚的朝他福了福身:“表哥抱歉,拂音一时忘记,又失礼了。”
说完她还有些脸热,这些日子有他请的那个女先生过来,不说男女之事,可基本的礼仪以及男女授受不亲也是清楚了,自然不能再装作茫然无知来撩人。
只是这些日子谢云华来的次数不多,她又习惯性的依赖他,这才忘乎所以的和他搂抱。
“之前拂音不懂,对表哥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拂音在此和表哥说声抱歉,以后不会了。”
男人伸在半空的手指一愣,只觉前些日子的他脑子有问题,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喉结滚动,有些发干,不自然的应了声:“无妨,只是帮你涂药,不算什么……阿音,你可想成婚?”
“这……”他这问题跨度有点大,柳拂音脸只红了一瞬就嗫嗫喏喏开口:“我家中无人,如今表哥算是长辈,但听表哥安排。”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放松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怯。
谢云华也笑,刚要说出娶她的事就听小表妹不自然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表哥我……你说哥哥他的家人是不是真的能接受我,我不想让他为难的。”
他是表哥,这个哥哥说的是谁就显而易见了,谢云华的笑在嘴角凝固,他不曾想过小表妹会想嫁给那厮。
他已经笑不出来了,追问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急,可她根本没听出来,依旧沉浸在那点小女儿心事中。
“他不是那般骗你,怎生还想嫁与她?”谢云华已经尽量保持了淡定。
柳拂音羞涩一笑,倒还真和他解释了起来:“之前确实是生气的,只是阿玉他一直求和,我也……我也被他照料了了许久,相处的那些日子很开心。”
这个时代大多数是父母让人相看,孤女无依无靠的大多数是做了妾。
“他照料你?我把你救了回来不算是照料?”谢云华突然就觉不公平,明明一直照顾她的是他,可这会儿她却说要嫁与旁人。
柳拂音似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又微微一笑:“当然是了,拂音很感谢表哥这段日子的照料,也很抱歉这些日子多有失礼,日后若有拂音能帮到的地方拂音定然在所不辞。”
越听他的面色越冷,甚至连声音都冷了几分:“外面皆传你是我的外室,你还想……”嫁与他。
柳拂音一听他这话就格外激动,连忙打断了:“表哥,我知道一直以来是我失礼了,我也没想毁坏您的名声,更不想坏了您的婚事,是方姑娘那边误会了什么吗?我可以和她解释的,您不必因为我为难的,我一个孤女能嫁与阿玉已是三生有幸,旁的就不会奢求了,而且除了他也没有人会娶我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落寞,谢云华也就幼时见过她几次,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娃娃,家中只她一个女儿,想必这么些年来也是被宠着长大的。
若不是家中遭了这般变故,定然也会找户好人家,何至于如此自贬。
谢云华喝了口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吐出了那句:“……我会。”
不过很小声,小到都有些听不清。
说完谢云华就在心里嗤笑自己,怎么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倒是这个时候害怕起来了。
而柳拂音疑惑的表情也昭示着她没有听清,或许不是没听清,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什么?表哥说什么?”
而某人已经不敢再说第二遍了,只是问起了她那话:“什么方姑娘?她来找你麻烦了?”
他留下的侍卫只在暗处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至于她生活中,那些该是芙蓉向他禀报的。
柳拂音手指蜷缩,又不自觉的展开:“不算是什么麻烦,只是她是您的未婚妻,因为我,她误会了我是外室,只是想好心的给我一个妾室的身份,我和她解释了,也没什么事,所以我就和芙蓉他们说不必因此打搅你。”
她这不断的小动作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尤其提及方清乐时目光不自觉闪躲,显然不是她说的什么都没发生。
谢云华觉得,他或许该查查这位方姑娘到底谣传了他什么。
“你不必听她说,她和我毫无关系,现在以及未来都不会定亲更不会成婚,她若是欺负你尽可和我说,哥哥给你报仇啊!”谢云华说着手又不自觉覆在她头顶摸了摸。
只是这会儿人敏感着,他刚摸了一下就躲了,显然记得要保持距离什么的。
谢云华再次后悔,但显然没有立场说,叹了口气又盯着她看了起来。
他自诩不是什么以容颜度人的,但小表妹这般模样他看一次都会惊艳一次,对上她也总是在无意识打破原则,可偏偏又意识不到。
一想到孟执玉那厮可能已经在合计怎么把人娶回去,尤其小表妹自己也是同意的,在脑海里天人交战许久斟酌了又斟酌,谢云华终是鼓足勇气问了句:
“之前你说,外人都说你进不了我谢家的门,可是这门从来都没有对你关过。”
若是他的那些好友看到了怕都要调侃句:朝堂上舌战群儒的谢大人怎么遇上姑娘还舌头打结不会说话了!
春天的日头很好,也约莫到了午时,阳光从窗棂投了进来,落下一抹又一抹光亮,有的打在床边的榻上,有的打在了他们衣衫上,也映得说话的人目光越发透亮。
柳拂脸上的笑意更甚:“怎么表哥还把我之前不懂事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说起来也不知道阿玉那边怎么样了。”
她微微叹气,也不在乎抬不抬头的,只是说着自己的事情,反正也瞧不见男人那越来越阴沉的神色。
谢云华有些绷不住,语气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这才多少天?你就这么喜欢他到要急着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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