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叙从阶上缓步而下，他脸色渐渐冷肃下来，站在大殿前，从袖袋里拿出了那封来自江宁知州的信件。
他躬身：“陛下，从前几日前江宁就送来了信件，但被大雪组拦在了路上，正午时才到了臣的手上。”
李瞻手指一抬。
薛礼低着头走下去，从顾叙手中接过信件，双手呈上。
殿中寂然无声，李瞻在那诡异的寂静中看完了这封信件，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像仿佛带着血气，知州字字泣血，近乎绝望。
江宁雪灾，一个县一个县地沦陷，死伤无数，至今还有无数百姓压在了大雪下，彻底成了这场天灾下的献祭者。
河流上下游都堆满了冻死的尸骨，水里已经不干净了，风寒又席卷而来，百姓们成群结队地病倒。
那些尚且苟延残喘的、受灾的百姓们都聚集在了官府，跪求官府放粮，但官府的屯粮已经快要见底，就算是开仓放粮也撑不过两天。
而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落款已经是五天前。
饶是李瞻也冷静不了了，他攥皱了信纸，抬眼：“江宁地处南方，左邻富庶之地江南，若是灾祸继续蔓延……”
那就是要动摇大燕的根本。
顾叙冷然开口：“江宁雪灾之祸是天灾，但臣唯一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宁知州送出来的信会堵在阳川，知州说是山匪作乱，可什么样的山匪敢拦朝廷命官的信件！”
满朝皆惊。
朝堂中不乏有从阳川出来的官员，闻言登时恼怒，想着在陛下面前，顾叙自然不敢怎么样，大着胆子，扬声质问。
“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空口无凭地就说阳川官匪勾结，这难道不是污蔑吗？”
对方不动如山，抄着手笑眯眯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这么肯定，是因为从那边出来，更了解情况吗？”
“你！”
那年轻官员恼羞成怒。
李瞻揉了揉眉心：“顾卿。”
顾叙正色，好像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似的，却把那几位阳川的官员气得涨红了脸。
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派遣旁人恐怕镇压不住，情况不明，谁也不放心。
唯有顾叙。
贺明渊待俯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去，李瞻冰冷地从他身上扫过，假装自己没看见，并没有要叫他起来的意思。
他扬声：“诸位爱卿，不知对于江宁雪灾有何见解？”
大燕近几十年来从未有过雪灾，李瞻作新帝登基至今不过十一年，朝廷中都是年轻新贵，更是没有经验。
官员们面面相觑。
有几位官员说了自己的见地，但多是纸上谈兵，沛国公听了几句便皱起了眉头，有些听不下去。
顾叙抱着手听着，好像很认真似的，但仔细一看，他偏着头，目光落在前面，正在数着皇帝的冕旒上嵌着几颗珠子。
沛国公觉得头更疼了。
大燕要完。
李瞻一扭头，头上戴着的冕旒轻轻甩了一下，他正要同顾叙说话，却见自己这心腹的目光也跟着一晃。
他磨了磨牙：“顾叙，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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