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姐姐,”周臻臻与青娘一道在廊下坐下,她的眼睛里浮起几许好奇,与青娘轻声问了句,“你别怨我唐突,我……我有些好奇,您和完颜将军是如何认识的?他是大燕人,你当初……怎么会嫁给他呢?”
青娘向着周臻臻看去,见少女的眼瞳晶莹而清澈,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她想了想,遂是说道,“我和他认识的地方在我的家乡,我们那个地方很偏僻,人也没什么见识,都没想到他会是大燕人,我也以为他就是个逃荒的汉子,我嫁给了他,他对我很好,人也很能吃苦,只要能挣钱,他什么活儿都愿意去做,挣来的钱也全都交给了我,给我看病,给我请大夫,所以就算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也从未想过要离开他。”
周臻臻的眼中浮起几分同情之色,“青娘姐姐,你那会儿知道他的身份,心里也很难过吧?毕竟……两国打了这样久的仗,在梁人心里,大燕全都是恶人。”
“是啊,”青娘想起刚知晓丈夫身份时,村人对他们一家人视为洪水猛兽般,甚至连小小的孩子都不愿放过,骂虎哥儿是大燕人的狼崽子,要将孩子溺死。
青娘不愿再去回忆了,她的声音轻柔,与周臻臻说了句,“好在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
“是啊,”周臻臻向着院子里的虎哥儿看去,也是轻声呢喃了一句,“如果以后两国能不打仗了,那该多好。”
青娘的心微微一动,她想起了丈夫对自己的承诺,他告诉自己,为了她和孩子,他愿意放下仇恨,从发动战争的人,变成守护的人。
可其他的那些大燕人,他们又会认可他的决定吗?他们又会不会觉得,完颜显峰不想再打仗是对大燕的背叛?是因为他娶了一个梁女呢?
青娘心里布满了担忧,只觉得有些乱滔滔的,不管前路如何,她能做的都是握紧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燕京,将军府。
“什么?戎儿落在了他手里?”
毕兰氏转过了身,满是惊愕地看着身后的下人。
“是,老夫人,四公子回到了军营,军中多是他的旧部,那些人发动了军变,簇拥四公子重新登上了大将军的位子,将大公子抓住了,关了起来……”
“那皇上怎么说?他们这样目无王法,居然敢发动军变,他们眼里还有朝廷,还有皇上吗?”毕兰氏的声音轻颤着,眼中满是惊怒之色。
“据说,四公子传书给了皇上,说当日他是被大公子所害,恳请皇上彻查当日之事,”那仆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几乎不敢去看毕兰氏的脸色。
“荒唐!”毕兰氏震怒不已,“他空口无凭,就敢说戎儿害他?他失踪了这样久,只怕早已与大梁勾结,他这般回来了,皇上难不成还能相信他的话?”
“老夫人,四公子会打仗,皇上定要倚重他,会偏袒他。”那仆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毕兰氏攥紧了手指,她深吸了口气,暗暗地吐出了几个字来,“完颜显峰,是你逼我的!”
“给我备车,我要即刻进宫面见皇上!完颜显峰决不能当大燕的大将军!”毕兰氏的眼中透出了一束火光,对着下人吩咐道。
皇宫中。
赫连涟琛眉心微蹙,望着堂下站立的贵妇,“毕兰夫人,您有何事要见朕?”
毕兰氏向着赫连涟琛跪了下去,“皇上,老妇有一个秘密,必须要告诉您,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大燕的江山,和您的皇位!”
“什么事?”听得毕兰氏的话,赫连涟琛的心微微一沉,当即上了心思。
“完颜显峰,他压根不是真正的大燕人,他身上有一半是梁人的血!”毕兰氏一语言毕,赫连涟琛登时大惊。
“你说什么?”赫连涟琛站了起来,似乎是不敢相信,“你说完颜显峰……他身上有梁人的血?”
“不错,”毕兰氏眼睛发亮,迎上了赫连涟琛的目光,“他的生母是梁人,当年两国开战,他的生母沈氏前往北境探亲,被完颜震庭所掳,纳为了姬妾,完颜显峰是梁女的孩子,也正因为他身上流着梁人的血,所以他这些年对梁人多加袒护,甚至还娶了梁女为妻,皇上,我曾立下重誓,决不能泄露他的身世,但如今眼见着此子的行为已是威胁到了大燕的江山,老妇即便毁誓遭受报应,也必须要将实情说出来!”
赫连涟琛的眼睑处剧烈的跳动着,他慢慢的在主位上坐下,一时间只觉得心绪起伏,有许久都不曾出声。
“皇上,完颜显峰早已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老妇只怕他会拥兵自重,您要赶紧想法子下了他的兵权,大将军的位置干系重大,您决不能将这样的位子交给一个梁人的贱种,皇上,此事事关您的皇位啊!”
赫连涟琛眸心暗沉,他向着毕兰氏看了一眼,只微微一个手势,“你先起来。”
毕兰氏却不曾动一下身子,仍是凄声道,“皇上,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完颜显峰是我的儿子,我顾念着母子情分,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可如今他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您不能坐视不理啊!完颜显戎才是完颜家与毕兰家唯一的嫡子,他对大燕忠心耿耿,您不能听信了贼子的话,皇上!”
赫连涟琛的眸心有烦闷之色闪过,他默了默,方道,“毕兰夫人,你先回府,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朕也不能只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
“皇上,莫非您不信我?”毕兰氏眼中一惊。
“朕自会弄个水落石出,若你说的是真的,朕……自然不能将大将军的位子交给他。”
待毕兰氏离去后,赫连涟琛身后的内侍上前,与其低语道,“皇上,您觉得毕兰夫人的话,是否为真?”
“毕兰氏只疼长子,不疼幼子,在贵族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原先朕还不明白,同为自己的孩子,她为什么会这样偏心,原来……”赫连涟琛眼神幽暗,低声道,“她的话,朕是信的。”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此事要慎重,完颜显峰是难得的将才,朕不想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就去自断臂膀,去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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