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青娘安顿好了孩子,仍是让同村的大娘与母亲帮忙照看着孩子,自己则是与完颜显峰一道进了城。
望着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青娘只觉得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还记得上次回来时,就连城里都是萧条的,而今已是恢复了生机。
“怎么了?”见青娘停下了步子,完颜显峰问道。
“没什么,”青娘声音轻柔,告诉他,“只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再看着路边卖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我就觉得很高兴,很舒心,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完颜显峰握紧了她的手,两人夫妻多年,彼此对视一眼便足够明白对方的心意,他的神色温和,只温声道,“咱们先去赵家找到孩子,再回来吃东西,你们爱吃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青娘微笑着点了点头,与完颜显峰一起向着赵家的方向走去,犹记得当初这位赵老爷阔气得很,赵家的宅院在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那时候不管完颜显峰打到什么猎物,赵员外都是一律收了,她的那些药费说起来倒是要仰仗着这位赵老爷,没成想就连自己的小侄女也是被卖到了他们家。
“你们找谁?”
待完颜显峰上前叩了叩门后,有小厮打开了大门,探出了脑袋。
完颜显峰夫妇说明了来意,并取出了二丫的卖身契,这卖身契一式两份,卖家的这一份一直是张氏收着的,张氏心里也存着念头,希望有朝一日光景好了,或是李绍康从外面回来了,能想个什么法子把二丫从城里赎回来的。
听闻女儿说起来要和女婿一道去接小孙女,张氏遂是颤巍巍地将那卖身契取了出来,交到了青娘手里。
那小厮见了那卖身契,只道让完颜显峰夫妇在外等着,自己则是去找了管家,管家接过卖身契瞧了瞧,又向着完颜显峰与青娘身上打量了一番,目光却是在完颜显峰身上停留得久了些,眼中有疑惑闪过,似乎是觉得完颜显峰有些眼熟。
“邱管家,许久未见,您身子还硬朗?”完颜显峰微微笑了笑,与那管家开口。
那管家一愣,继而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着完颜显峰道,“我说怎么如此面熟,原来是裴相公!咱们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我们家老爷还时常说起您哩!”
见丈夫与这位管家明显是相熟的,青娘心里微微一松,只觉得有熟人在,侄女的事总归好说一些。
果然,完颜显峰与那管家寒暄了两句后就是说起了二丫的事,那管家听着也是唏嘘不已,只道前些因为打仗,又因为天灾,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的,也算是二丫有福气,还有个姑姑姑父惦记着她,愿意来赎她回家。
那管家说完一面将完颜显峰夫妇请进了宅子,一面让人去后院将二丫找出来,毕竟是下人的琐事,也无需惊动赵老爷,管家就可以将事情办妥当。
说话间管家也曾问起完颜显峰是否还会进山打猎,完颜显峰摇了摇头,只道自己已不再进山,那管家只道了声“可惜”,又是与其说起了旁的事,青娘则是心不在焉的,一心记挂着二丫的下落。
好在很快便有个身形肥胖的妇人牵着一个丫头从后院走了出来,与管家说了句,“刘管家,这就是您要找的那丫头。”
青娘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孩子身上,顿时一阵心酸,这孩子和虎哥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比起虎哥儿的结实,她却孱弱得像一根豆芽菜似的,她的头发发黄,脸上还有菜色,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上面满是冻疮和裂纹,显然是做惯了粗活,粗糙的压根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手。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与恐惧,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人。
青娘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身轻轻地抚上了二丫的面容,温声道,“二丫,我是你姑姑,我来带你回家了。”
“姑姑?”二丫很小声的念出了这两个字,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许是血缘天性,二丫对青娘生出几分亲近之情,念出这两个字孩子就是抽泣了起来,忍不住的哭了。
“二丫莫哭,”青娘伸出胳膊环住了孩子,为她拭去了泪珠,这孩子瘦削的厉害,看这样子显然在赵府里也没少受欺负。
“裴相公,谁也不晓得这小丫头是你的侄女,若是知道,怎么说也要照顾一二。”那管家见状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与完颜显峰道。
完颜显峰点了点头,只道此事与管家无关,他很快便与管家商议好了赎金,虽然瞧着热络,但这管家在说起银钱时却是分文不让,二丫的卖身契上写明了是三两银子,赎回去却是翻了一倍不止,那刘管家开口就要八两。
“裴相公您也是晓得的,这丫头年岁这么小,在咱们府上吃啊住的,又干不了什么活儿,咱们养她是为了她长大了使唤的,您现在将她赎回去,咱们是吃亏的呀,所以可不能按着卖身契上的银钱来算,您说是不是?”
闻言,青娘心里有些不悦,刚要开口说话,完颜显峰却是拉住了她,他并没有与那管家过多的有过多的牵扯,很爽快便付了银钱,那管家见状遂是让人将另一份卖身契拿了出来,送在了完颜显峰手里。
完颜显峰看也未看,只将那买卖双方的卖身契全都付之一炬,而后一手将二丫抱了起来,另一手则是牵过青娘的手,带着两人离开了赵府。
二丫到了现在还是有些茫然的,她看着眼前这抱着自己的男人,她虽然已经七八岁了,但身形瘦弱,就跟四五岁的孩童一样,她乖乖的偎在完颜显峰怀里,小声说,“你们要带我去哪?”
“二丫不要怕,我们回家,姑姑家里有哥哥,有妹妹,以后二丫和他们一起玩耍,好不好?”青娘握着二丫的小手,瞧着孩子手上的冻疮和干纹,只觉得心里十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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