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向星的说法,自当年那件事后,向家上下就对那位受害的杨氏小娘子心怀愧疚,特别是向老太太,被内疚折磨多年,日日不得安宁。
在此次向家进京的路上,向老太太几次梦到已故的小儿子,认为他这是在托梦告诉自己,因着当初所犯罪孽,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在地下不得安宁。
有了这茬,本就想要补偿杨家的向老太太就更加坚定了。
进京后,她就开始让人打听杨小娘子的家人现在何处,若是日子过得不太如意,向家就在暗中帮忖一把,也算是替儿子赎些罪过。
当年出了那件事,指指点点的人太多,为了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小娘子的兄长便带着老母连夜搬走了。
打听了大半年,向家这才辗转打听到,杨家因原是来京城逃荒的灾民,那时西北兵荒马乱的,产业也没了,也就没打算回去,而是改名换姓,悄悄在京郊两百里处的一个小镇上安顿下来。
外乡人的日子不好过,向老太太怀着补偿之心去到那里,见到的情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那杨小娘子的老母早已去世,哥哥却发了横财,不但置下不少田地,从灾民翻身成了地主,还隐隐有成为当地一霸的架势。
向家之所以惊讶,并不是认为杨家没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凄苦度日。而是听附近农户说起,这家人的风评极差,那克扣佃农、多收租子的事可没少做。
若是杨家在杨氏出事后,只想低调度日,即便富贵了也不会如此。
一细问,才知道原来杨大在十年前就是以富商的身份来到这里的,他趁着灾年,以极低的价格一口气置办下许多田产,并非后来发的家。
如此一来,就很值得人深思了。当出杨小娘子出事事,杨家只是普通灾民,穷苦可怜,这才激起民愤和同情,他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只是,杨大似乎防备心很重,除了收租外,并不让家人与镇子上的人来往。向家下人问起是否知道他家曾有个妹子,镇上的人纷纷表示从未听说过。
这条线索暂时断了,向老太太虽说心头难受,却也无可奈何,一时间理不清究竟该如何面对杨家才好。
谁知这世上的事,说来就是一个巧字。时间进展到穆大指使张八到胜玳珊闹事,张八为了讹钱,特意弄了个半死不活的老乞丐假装是自己的爹。
后来张八的诡计虽被识破,向晚却没迁怒老乞丐,再将他扔回城墙根儿。而是念在他也算是无辜遭到牵连的份上,请魏嘉出面,将人送去了官府的善堂安置。
有了向晚补贴银钱,老乞丐得到救治,虽说他的病情早已积重难返,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也算是得到了妥善照顾。
心存感激的老乞丐为了报答向晚,在知道她就是将军府向家的人后,勉力支撑着说出了一个在心中藏了多年的秘密。
说到这里,向星递交了按有老乞丐手印的证词。
看完证词后,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赵相,也没忍住露出惊讶之色。他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将证词递给汪尚书等人传阅,若是如此,当年的向家二爷就死得太冤枉了。
“都写了些什么?”秦宗就像听天书般,他不知道向家从哪儿弄出了个证人来,又担心那证词上写着对女儿不利的话,忍不住出声询问。
此时汪尚书已看完了证词,将它递给对面的谢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则重重哼了一声,“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见他如此,秦宗愈发着急,一众围观之人也投来怀疑的目光,好在向星并未让他们等太久,这就好心地解了惑。
“说来也巧,那老乞丐竟也是当年那批从西北逃难而来的灾民之一。这些年无处可去,又老又病,只得留在城墙根儿靠乞讨为生。”
“你们猜怎么着?”说到这里,向星竟笑了,“当你的灾民虽多,可老乞丐和杨家碰巧就是从一个村子里逃出命来的。进京后,被安置在同一间窝棚里。”
三妹妹可真是他们向家的福星,就连有人去胜玳珊滋事,都能捡到二叔案的证人。
老乞丐的回忆中,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当初,老乞丐家从村子里一共逃出了六口人,且大都是男丁,可惜缺衣少食,又逢瘟疫,很快便折损在半路,最后只他一人随着流民群抵达京城。
虽现在听来这折损率极高,但放在逃荒流民的身上,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
因此相较之下,杨家就显得极其“幸运”。
等到京城时,除了杨大媳妇不幸染病身亡,就是连杨母和杨小妹两个弱女子都保全了下来。
老乞丐起初除了羡慕,也是有些奇怪,有意无意的,比起旁人来就更留意杨家。谁知后来,还真让他无意中撞破了杨家得以生存的秘密。
原来一路上,杨大靠着出卖媳妇的身体与当地人换取食物银钱,或是换取势力较大的流民头子庇护。
他媳妇因此被糟蹋的太狠,又染了病,在进京前被嫌弃她的杨大直接仍在了半路上等死。
杨母和杨大之所以敢扔掉媳妇,是以为到了京城,找到亲戚他们就可以结束这种三餐无继的日子。
谁知那亲戚根本不认他家,被打了几次,杨大只好骂骂咧咧又带着母亲和妹子回到了官府的接济窝棚。
其实那时候,朝廷已经在想方设法安置流民。除了老乞丐这样病重体弱的,都可以去官府指定的地方找份活计。
可杨大懒惯了,压根儿不愿去吃苦扛活,没了媳妇能换银子,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身上。
那杨小妹才十三,不知他怎么说服了杨母,在被杨大揍了几顿之后,杨小妹被迫两个馒头就接了一个客人。
只是,杨大为人贪婪奸滑,虽让妹妹做了暗娼,但竟还打着今后能将杨小娘当做黄花大闺女嫁出去,以此赚笔彩礼钱。
因此他在杨小妹接客一事上十分谨慎,不接熟客,导致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知道那女人是他妹子的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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